羅大鵬欣然道:“尊師出馬,那葉莊主一定會給些面子。音音姑娘有救了。”馮叔夜道:“我跟著師傅來到越秀山莊,葉莊主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原原本本的將此事稟告師傅。
“師傅開門見山,說道:‘蠢徒滋擾府上一事,在下已盡知其詳。此番前來,一是向葉莊主賠罪,二來打算將令嬡接到寒舍。蠢徒雖然有錯,可畢竟令嬡已身懷六甲,自情至理,我們也應該照料她一生。至于蠢徒膽大妄為,在下事后一定嚴懲不貸,好對莊主有所交待。’說著連連行禮致歉。
“葉莊主卻道:‘小女的清譽被你的好徒兒糟蹋了,難道輕描淡寫的幾句道歉,就可以不了了之了么?’師傅道:‘葉莊主有什么要求,在下一定盡力遂從所愿。’
“葉莊主眉毛一挑,叫道:‘好!只要你交出勾天寶典,所有恩怨咱們一筆勾銷!’師傅正色道:‘勾天寶典乃是邪魔外道,萬萬不可修習!’
“葉莊主哈哈笑道:‘這么說來,勾天寶典果然在你手上!’手一揮,葉家眾人便關緊大門,將我們團團圍住。葉莊主道:‘你不留下勾天寶典,老夫就叫你留下了!’縱身而上,便與師傅斗了起來。
“他二人功力不相上下,拳腳翻飛,轉眼間斗了二百回合,并沒有半點立刻分出勝負的跡象。就在這時,忽聽后院有人呼叫:‘那女人傷了二公子!大家快攔住她,別讓她跑了!’
“葉莊主聽說兒子受傷,當即心慌起來,將師傅逼開兩步,轉身奔向后院。我和師傅也跟著奔出,只見一個女子手持長劍,砍翻了兩個家丁,正向后院墻跑過去。
“她雖然頭發散亂,衣衫襤褸,但是身形婀娜,正是音音。原來她乘著葉晉勇不備,奪過他的佩劍,將他手臂劃傷,奪門而逃。
“她竟然身負武功,不但葉家父子,便是我也是頗出意料。想必是葉夫人平時對她有所指點,只是她所學有限,又疏于實戰,因此被葉莊主三下兩下打倒在地。
“師傅急忙叫道:‘不可傷她!’出掌拍葉莊主背心命門。師傅俠義心腸,怕音音會動了胎氣,便出手相救。葉莊主回身與師傅對了一掌,發出砰然巨響,兩個人都后退數步,我聽見師傅‘啊’了一聲,葉莊主卻‘嘿嘿’冷笑。
“我定睛看去,原來葉莊主掌心握有一顆‘蝕骨破心釘’,漆黑如墨,顯然是喂有劇毒。師傅手掌頃刻間腫了起來,流出來的血也色黑如炭。
“我急忙跑上去護住師傅,師傅卻道:‘為師纏住他,你快去救葉姑娘。’我如何能拋下師傅不管?便護在他身邊不動。
“葉莊主雖見師傅中毒,卻也不敢貿然攻上,便率眾家丁將我們圍住,靜待師傅毒性發作,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擒住我們。師傅大急道:‘快帶葉姑娘走,否則為師支撐不住,咱們誰也走不了!’
“我感激師傅為了解脫我的罪孽,舍身相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如果我舍他而去,還是人么?我便叫道:‘師傅!我若救不了您,愿陪您一起死!’師傅著急起來,身子連晃了兩晃。
“葉莊主面露喜色,想要攻上,卻又忌憚師傅厲害,便與我們僵持起來。他回頭看到葉晉勇傷口中鮮血汩汩流出,惱怒起來,叫道:‘這小賤人竟然對你下如此毒手!果真是天煞星轉世,是我葉家的大禍害!她今日能傷你手臂,若再留著她,必會對你們不利,老夫該早聽那位相士的指點,殺了她。晉德、晉勇,如今無思老兒已如甕中之鱉,隨時手到擒來,這小賤人已沒了用處,你們把她給我沉入池塘,叫她早日去會她娘好啦!’
“葉晉德、葉晉勇大聲答應,將音音綁了起來,更在她四肢掛上了幾塊大石頭,將她推到池塘邊。音音無法掙扎,只是大聲叫罵:‘姓葉的聽了,我定會回來,替我娘和我討個公道!’
“葉莊主仰天大笑:‘討公道?你再沒有機會了!’葉家兄弟手臂推出,就聽‘撲通’一聲,音音已經跌入池塘,一眨眼間便沒了蹤影。我還記得她跌下去的一剎那,回頭望向我,眼神中滿是怨恨。”
羅大鵬扼腕道:“可憐!可憐!葉姑娘從小飽受苦難,想不到還被自己的親生爹爹殺害。”稍一轉念,又奇道:“咦?不對呀,葉姑娘既然被投入池塘,怎得又活轉過來,成了葉夫人?”
馮叔夜道:“這都多虧丐幫黃前幫主,是他及時趕到,不但救得我和師傅,還救了音音。原來婧妹在我和師傅走后始終放心不下,便趕去求黃老幫主相救,他們在莊內四處放火,引得葉莊主他們四顧不暇,乘隙救了我和師傅。師傅這一傷就是半載,也是黃老前輩多次以內力替他療傷,才使得師傅康復。”
羅大鵬問道:“那音音姑娘呢?”馮叔夜答道:“在音音被投入池塘之時,黃老前輩以石子激射,打中她的穴道,令她暫時閉住氣息,而幸免淹死,之后婧妹混亂中將她救起。本來我關心師傅的傷勢,與黃老前輩火速回到層云峽,專心服侍他老人家,對這一切并不知情。只是奇怪為什么婧妹遲遲不回,她向來關心師傅,既知師傅傷勢嚴重,又怎會不趕回來服侍他?我深怕她會遭遇不測,一直牽腸掛肚,寢食難安。
“直到幾個月后婧妹才返回,還懷抱一個嬰孩。這孩子面如菜色,骨瘦如柴,恐怕曾受過不少苦,是婧妹半路上遇到的孤兒。婧妹憐他身世,便將他帶回層云峽撫養,這孩子就是我的徒兒遲劍。
“黃老前輩這才告訴我在此期間婧妹特別去為音音安頓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又見她懷有身孕,行動不便,便一直照料她的起居,待她渡過難關,這才離開。
“這都是他們事先的安排,原來他們個個為我著想,怕我做了錯事會深感自責,無法自拔,說不定就此毀掉一生,因此萬事盡力做得周詳,好減輕我的罪過。唉,本來我沒臉面對他們,只想一死了之。
“但是師傅他們如此善待我,盼我改過自新,我怎能輕易去死?難道那樣就能洗脫我的罪孽?我只有洗心革面,改過自新,才勉強說得上是對他們作些許報答。”
梅文浦嘆道:“原來弟妹總與你鬧別扭是事出有因。大家只以為金女俠性格乖張,刁蠻任性,卻不知道她原來曾不計前嫌,救過葉小姐。此等胸襟,怕只弟妹才有。馮賢弟,弟妹有時是刻薄一些,但看得出她一直關心著你。”
馮叔夜緩緩點了點頭,道:“小弟明白。”羅大鵬聽得入神,急急問道:“那么那孩子呢?是否安然無恙啊?”梅文浦和行癡也是一樣的心情,望向馮叔夜,等他說話。
馮叔夜剛要說話,房門卻“咣當”一聲被人由外撞開,門口站著的竟是金婧,向馮叔夜說道:“你的丑事難道就這么好聽?嘮嘮叨叨說了一晚還說不完。幸虧大師他們都是正人君子,要不然把你的丑事傳揚到外面,看你還要不要做人。”
梅文浦三人見她眼圈紅腫,看來是哭過了,想必她早在外面聽了多時,以致傷心落淚。三人雖有不少疑問,但見她如此神情,也不敢再問下去。金婧道:“天已大白,你們還在這里閑聊。”
梅文浦望向門外,果然陽光燦爛,已近正午。想不到幾個人說話間,不知不覺竟然度過了一夜,忙問道:“弟妹有事情找我們?”金婧答道:“葉莊主派人送來口信,說是今日吉時舉行莊主傳位大典,邀請各位觀禮。時辰就快到了。”
梅文浦皺眉道:“那蒙面客動作好快!可我還沒有想到解救葉莊主的辦法。”羅大鵬問道:“那么咱們還要不要去觀禮呢?”梅文浦道:“去還是要去的。靜觀其變,以便思考對策。”金婧叫來楊少真,眾人一起出得客房,早有山莊弟子上前引路。
那大典香案正設在劍湖北畔,香案前擺有兩把椅子,右側坐著葉冠棠,左側坐著葉姊大,那蒙面客立于她身后,山莊弟子和眾食客等大群人則分兩側站定。
楊少真眼力極好,看到血蓮兒、鬼彌陀等十三黑道中人竟然散在其中,急忙提醒大家。梅文浦等人也早注意到了,都是心中奇怪,暗暗提高防范之心。
梅文浦等人被帶到客席落座,原來任云天等人早就到了,就連身受重傷的戴志丹也在其中,只是滿面痛楚,看來是在強忍傷痛。見到梅文浦等人到來,冷冷的也不打招呼。
待眾人坐定,一個青年越眾而出,向四周抱拳拱手,朗聲道:“各位英雄請了,在下越秀山莊大弟子勵天泓,今日弊莊舉行莊主傳位大典,蒙各位出席,不勝感激。”
轉身面向葉姊大,跪倒在地,行叩首之禮,口中叫道:“越秀山莊大弟子勵天泓,率領山莊一百零一名入門弟子及二百余位門客恭迎山莊第三代莊主即位!我等誓死效忠莊主,絕無二心!”其他山莊弟子以及食客都齊齊向葉姊大拜倒行禮,齊聲應和,聲震山谷。
金婧突然咦了一聲,喃喃的道:“怎么劍兒那臭小子和十三黑道在一起?”原來待到黑壓壓的一群人跪倒,血蓮兒身后露出一臺擔架,上面躺著的赫然是遲劍。
楊少真自他被打傷后一直十分掛念,不覺失聲輕呼,又見他全身僵挺,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猶如死人一般,心中大驚:莫非遲兄弟已經遭遇不測?起身要去探個究竟。卻見身旁人影閃動,金婧早縱身而出,直撲向血蓮兒,口中叫道:“妖女,還我徒兒命來!”
血蓮兒見金婧沖上來,長袖輕揮,人已飄然而動,擋在她面前,說道:“請留步!此人身受重傷在先,劇毒入體在后,身子極為虛弱,受不得騷擾。否則有可能斃命當場。”
金婧低頭看遲劍面如金箔,口唇青紫,手掌腳心卻是猩紅似血,不知道中了多少種厲害無比的毒藥,其狀可怖,情急之下破口罵道:“妖女!你如此折磨我徒兒意欲何為?”雙臂微震,背后寶劍“嗆啷”一聲彈出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