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寒假結束，今天要準備去學校了，想到幾個月后才能再次見到媽媽，昨天我哪里都沒去，留在家，陪她聊天。

從來不知道保養，多年勞作，她的手早已如荒蕪的土地，溝壑縱橫。

她總笑：“農村婦女都這樣，家務活一天都干不完，哪有時間護膚呢！”眼角的皺紋輕微顫動，有點豁達的意思，但于我而言，更多的，則是傷感。

我不管，你必須給我護膚。

不理她，我買了全套的護膚品，擺在桌子上，研究了半天用法，然后一件件教她怎么用：“媽，先用這個清洗，然后是水和乳，這些面膜你看著用，用完和我說，我再買。”

她又笑了，笑中含淚，不知道怎么了，這些年她哭的越來越多，難過會哭，感動會哭，一個人擔心我們時，也常哭。

小時候覺得她像一座山，我哭她笑；現在好像我成了山，她的淚，環繞成河。

是我長大了，還是她變小了？

我不知道。

02

她年輕時很漂亮，照片中，她在臺階上站著，紅衣如火，顧盼生風。

因為她眼睛像貓，小時候，大家都叫她“貓孩”。但比起貓，她多了一分溫順，少了一分獨立和灑脫，年輕時，一直是一個內向的姑娘。

但后來就慢慢轉變了，生活不但可以把人磨平，還會把最內向的人，變得最堅強。

因為生我比較晚，她被當過兵且生性粗魯的爺爺打罵過，罵她沒用，罵她生不下孩子，不如阿貓阿狗。

后來我家開店，父親不怎么管事，她一人操持了十多年，看店，收拾，盤點，記賬，和同行斗智斗勇，同時還要做飯，照顧家里的每一個人。

鄰居是一個非常強悍的老太婆，強到爺爺在人家面前都不敢大聲說話，剛開始的那幾年，有事沒事，還會埋汰我媽幾句，有點占山為王的感覺：新來的，你要注意著點。

她在沉默中哭泣，也在沉默中爆發。

再遇到不講理，她和他們吵，針鋒相對，步步為營；遇到不懂事，她和他們爭，有理有據，你來我往。最弱的她，慢慢變強，因為你太弱，真的會被別人生生瞧不起。

附近的煤山開挖，為了省錢，她還和別人去撿些周邊的煤炭，幾十斤重擔壓身，挺一口氣，往家里扛。三年，足足三年，她撿回了二十噸炭。

早出晚歸，做飯洗碗，看店進貨，照顧孩子，再處理處理鄰里關系，琢磨琢磨銷售情況，在內操心一家老小的生活，在外還得要強，不能讓別人小瞧。

鐵人也會磨光，何況是我媽。整整十年，我從小學到大學，十年后的一場病，差點直接帶走了她。

病好后，她覺得內疚，說花了很多錢，拖了家里的后腿。

03

我以前不懂，現在，也沒有完全懂她的不容易。很多東西都是在慢慢長大的過程中體會，因為真正的感受，只能是感同身受。

大學畢業前，我賣了大半年的圖書，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看店、銷售、盤點、進貨，在商場里待久了，慢慢忘了晝夜。

也會有耍橫的，也會有蠻不講理的，但他強任他強，當你自己的聲音提高，氣場擴散以后，那些咋咋呼呼的人，自然也會收斂很多。

累還不是最重要的，被誣陷才是最難受的。剛第一個月時被人騙，說我少了兩千塊錢的貨，但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一分錢的東西，都不會在我手上丟失。

第一感覺就是被欺負。

記得當時我有一種近乎崩潰式的憤怒，直接把手里的東西砸在地上，然后瞪著眼朝對方吼：“放你媽的屁，老子每天都會算三遍賬，頭上還有監控，要是對賬丟了，我賠，要是沒丟，我跟你沒完！”

周圍一下子聚了很多人，他沒再說什么，扭頭走了。一個小時后把我約到附近的快餐店，說他計算失誤，然后道了半天歉，此后，再也沒生過類似的事情。

錢可以不要，氣也可以受點，但是說我偷東西，這種侮辱人格的事情，半點也不能受。

后來再想起，也覺得蠻吃驚，因為我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怎么發過火，那一次拍案而起，也實在是因為太氣憤。

想來，我們都沒有天生的強硬，只有被生活逼出來的堅強。

04

再看《當幸福來敲門》時，很多東西忽然就懂了，對我來講，最感動的不是最后獲得職位，而是在廁所里捂住孩子的耳朵。

當爹又當媽的時候，奔波勞碌賺不到錢的時候，自覺有能力卻無處發揮的時候，被生活碾壓真正受窮的時候，再看看正在成長的孩子，他沒法認命，只能更加堅強。

受過窮的人，才知道生活的不易，后面的種種，全靠自己心中的一口硬氣。

昨天母親因為弟弟的事情發脾氣了，剛給他找了一份工資比較高還管吃管住的工作，他卻因為任務較難一心想著放棄。

其實沒多難，只是剛去，很多事情不熟練而已，他從小沒吃過苦，受一點罪，就難以堅持。

母親扔給他一句話：你已經不小了，該為自己奮斗了，想做孬種，你就回來。

接著干吧，男子漢大丈夫，一直逃避責任，永遠也長不大。

都有自己的生活，也都是為了生活。

堅強一點，有那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