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丑一人的康橋
雙十一,給爸爸買的錢包到了,是我選好喜歡的樣式,還刻上了祝福和上面這個圖片。
可是,我卻突然想起來,我連爸爸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有一次,我問過奶奶,她說,大約是在冬天,很冷,十一二月份。我翻了翻老爸的身份證,看了看多年前的日歷,終于自信地確定,爸爸的生日——大約在冬至。于是,便以那一天為準(zhǔn),每年不定期送上祝福。爸爸只是笑笑,說不上開心不開心。
有一天早上,聽到李健唱《父親寫的散文詩》,聽著聽著,不禁潸然淚下。我不曾想到在我包裝的如此厚實的心再也沒輕易動搖之后,卻被他溫情地打動。 “1984年,莊稼還沒收割完……”仿佛,他平淡的語調(diào)在給我安靜地講那些老故事,故事里,爸爸是主角。
我從來沒寫過我的爸爸,一直都寫我的媽媽。都說“世上只有媽媽好”,那爸爸呢?
家里住的還是幾十年的老房子,三間單磚的紅瓦,連隔墻也沒有,只用爺爺和爸爸編好的竹笠子糊上大紅紙做兩道墻,隔開三間屋子。屋里最初的吊頂也是編好的大紅紙竹笠子,后來顯得壓迫,過于低矮,卸掉了。
大紅紙,一想到就很溫暖的一個詞。過年的時候,爸爸和叔叔在家里寫好多條春聯(lián),后來拿到集市上去賣。那時候沒有印刷版的,手寫的,漂亮自然搶手,我些許有印象的幼年時代,屋子里總彌漫著墨香。每當(dāng)老爸寫對聯(lián),我總是很慎重地幫他鎮(zhèn)紙,仿佛他寫的不是春聯(lián),而是一家人對于過一個好年濃濃的期待。過幾年,印刷體對聯(lián)的強勢來襲,就沒再寫。
后來,舅舅們家娶媳婦,總找我爸寫對聯(lián)。無論是“聚四海賓朋,賀磊燕新婚(磊和燕是人名)”,還是“座上飄香飄上座,堂中溢彩溢中堂”等等,都得過不少人的夸贊。這兩年我才開始練毛筆字,只有一個目標(biāo),寫的字最后能貼在我們家門上。
我的始齔年華,我爸離開了人人以為前途無限的合肥的印刷廠,在他原本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二十幾歲里,過著農(nóng)村人普通的生活。出租過圓桌,賣過鹵菜,還尋思著開個面粉廠,被我奶奶一票否決,因為爸爸掙的錢都在我奶奶那,而爸爸這么多年也沒違抗過奶奶。為這,當(dāng)初分家的時候爸爸和媽媽吵架,在我的記憶中,媽媽很恨的時候朝地上扔過磚頭……
再后來,爸爸去了修理廠學(xué)修大卡車,不料生病了,我家就那么停滯了好幾年,還欠著許多債。我上初中那會兒,爸爸學(xué)開車。我高中時候,憑著精湛的手藝,爸爸還開過修理廠。如今,貸款買了貨車,天涯海角地跑貨。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兒,活出樣是啥時候。可老爸說,人只要活著,就一定會好起來的,誰會窮一輩子?
我從來都不懷疑老爸的能力,他總能絕處逢生,我絲毫不懷疑不是因為我受他影響再難也不會放棄,而是我突然想起某天,在老舊家具后面隱藏著的,透過縫隙我看見的滿墻的獎狀,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聽說過老爸很多事跡,自一年級至初中畢業(yè)一直以滿分秒殺所有人,上初中的時候,路遠(yuǎn),也沒有自行車,還要上極其荒謬的早自習(xí),天不亮就去的那種。于是爸爸每天四五點起床,刷鍋做一家人的飯,喂牛,喂雞鴨,喂兔子,喂狗,下午抽空還要放羊。然后,做完一切家務(wù)必須一路小跑奔向一兩千米外的學(xué)校,磨破的最多的是奶奶做給他的布鞋。天天遲到成了家常便飯,可老師也知道,并不總怪他。
后來,至于初中有沒有畢業(yè),就不清楚了。只是后來問起老爸,他提到爺爺連幾塊錢的學(xué)費都不給他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閃爍著的淚光……
所以他總說,砸鍋賣鐵也要供我上學(xué)。我是上了大學(xué),第一代大學(xué)生,也算讓爺爺奶奶揚眉吐氣了。可我忘不了的是,曾經(jīng)我刻苦學(xué)習(xí)的時候,盯著我不讓我熬夜的爺爺,曾經(jīng)我升學(xué)有望,總給我潑冷水的奶奶——我最痛恨潑我冷水的人。
我爸爸有時候也隱約告訴我,若不是爺爺奶奶一直阻撓他所有的想法,若不是因為這一切背后阻力太大,他早就不在這個年紀(jì)還這樣成就了,我家也不會如今,還在老房子里,連我回去都沒個睡覺的地方。
我想起高中畢業(yè)的暑假,老爸人讓我學(xué)車,所有人的反對,甚至于鄰居。我面對一屋子的人,啞口無言,氣得直掉眼淚。后來,我駕證到手,那一群年輕人又都想考駕證去了,紛紛去駕校。
我從不懷疑老爸的遠(yuǎn)見卓識,他雖然初中畢業(yè),但他的扎實基本功不比高中生差,他的話,我總會聽,但有時我也會給他糾正。我恨只恨自己能力有限,恨只恨自己太笨,如今,還要依靠著老爸生活。
寫這篇小文的時候,我一直在流淚。因為那些年經(jīng)歷的過去就像電影一幕幕回放在我的眼前。我想起那張充滿期待的不再英俊臉,想起我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爸爸語氣里深深的失落與無奈,想起我不懂事犯下的錯誤……
我想起了很小的時候,晚上,我們一家人睡在一個大床上。我和爸爸在一頭睡,爸爸就講故事給我們聽。寒冷的冬天,爸爸穿一個大衣,把我包在里面只露一個頭或者有時,穿一個厚厚的皮夾克,媽媽怕我凍手就把我的袖口用皮筋扎起來;再大一些,爸爸就騎著那種老式二八大杠的自行車,把我放在籃子里,去附近村莊旅游。我本就小小的,那幾年似乎總也長不大。村里人都笑我老爸:“你閨女叫你天天放車籃子里 長不大啦!”。
再后來,我上小學(xué),弟弟上學(xué)前班,下暴雨,我跑到弟弟學(xué)校,再和他一起跑回家,卻遇到來送傘的爸爸深一腳淺一腳地遠(yuǎn)遠(yuǎn)走來,接我們回家然后一頓罵。我和弟弟一邊開心一邊忍住笑……
我還記得小學(xué)的時候,連打電話都不會。奶奶生病了,爸爸讓我打電話給醫(yī)生。一句句教我,該怎么說怎么說……有時候,讓我去買一種東西,詳細(xì)地交代了具體怎么樣。我總是會問萬一賣完了呢,可以有別的選擇嗎?然后爸爸就耐心告訴我怎么辦。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個關(guān)于做有心人的故事,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就是做一個有心人,真感謝我的老爸。感謝他教給我生存的本領(lǐng),生活的道理,教我獨立,教我未雨綢繆,曲突徙薪。
初中的時候,我當(dāng)班長,經(jīng)常因為出黑板報等一些事的原因天黑了才回家。爸爸騎車去接我 沒有接到,因為我從小路回來了。他后來又急又氣,但也沒怪我。
高中的時候,爺爺膽結(jié)石手術(shù)爸爸回家了,去學(xué)校看我。一見面,我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當(dāng)時筷子兄弟的《父親》才剛剛流行起來,我后來每次安靜地唱這首歌,都把自己唱得淚流滿面。
而現(xiàn)在,我一年最多見他兩次了。自從上大學(xué)后,每個假期都去打工,賺點生活費。弟弟又去當(dāng)兵了,每一次見面都覺得是那么不容易。
可能因為孤獨是生命的常態(tài),所以陪伴才顯得格外珍貴。
寒假結(jié)束那幾天和爸媽在一起,是我難得的陪伴他們的日子。準(zhǔn)備離開外地回來上學(xué)的時候,老爸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說,舍不得我走。他說了兩遍。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車票已買,火車不等人。送我坐公交走的時候,把那些經(jīng)驗之談又講給我聽,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其實那天,爸爸被人微信詐騙了幾百塊錢,其實換做平時,這種事情也不會發(fā)生,可能是因為著急拉貨送我回去吧。我們被騙去了無錫,只得在那里找貨。我就那么走了,好害怕爸媽吵架。
我沒什么能力,我有兩個愿望,一個是警察,一個是網(wǎng)絡(luò)高手,專門打擊犯罪分子。可是,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狼狽不堪,連這件事也無能為力。我沒有哭,也沒有繼續(xù)追究只想趕緊離開這里。
親愛的爸爸媽媽,我們只有自己小心提防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生活嗎?從小到大,哪一件事是順利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可還是防不勝防。千辛萬苦傷痕累累都為了錢,卻輕而易舉地被騙走了。突然人生于此,不是笑話,真的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有一天看到一段話:你要記得那些大雨中為你撐傘的人,幫你擋住外來之物的人,黑暗中默默抱緊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徹夜聊天的人,坐車來看望你的人,陪你哭過的人,說想念你的人,是這些人組成你生命中一點一滴的溫暖,是這些溫暖使你遠(yuǎn)離陰霾,是這些溫暖使你成為善良的人。可是,這樣的人,說的就是老爸呀!
親愛的老爸,我是您的驕傲嗎?還在為我而擔(dān)心嗎?我愿用我一切換你歲月長留。謝謝您做的一切,雙手撐起我們的家,總是竭盡所有把最好的給我,一生要強的爸爸,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微不足道的關(guān)心收下吧。
爸,這么多年,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