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夢,走走停停

六祖慧能有句名言:“迷人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念,從此而生。”這是我見過關于煩惱的最好解釋。大概我們凡人之所以稱為眾生,是因為心中充滿煩惱,是執(zhí)迷之人,比不上六根清凈的方外之人。

1 ? 都是浮生煩惱客

前一段時間,遠在千里外的發(fā)小突然和我打了一通電話,他說:“手機聯系人來來回回找了一下午,能說話的也只有你一個了。”

發(fā)小姓白,鄰居兼同學,打小起就一塊廝混,算不上品學兼優(yōu)倒也勉強考個本科。畢業(yè)后就留在了家鄉(xiāng),三年前辭去了朝九晚五的公務員生活,奔向了廣闊商海,當起了包工頭。兩年前結了婚,年前有了孩子,外人看來是令人羨慕的闔家大團圓,下級看來是捏著糧還吃酸捻醋的主。

小白是我見到最為執(zhí)著的創(chuàng)業(yè)者了。初始的兩年他在我眼里就是打不死的小強,甩不掉的牛皮糖。可以簡單形容成笑臉相迎八方客,唾面自干笑先聞,一如對待初戀般對待創(chuàng)業(yè)。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縱橫酒桌,壯志揮遒,可是一轉身就眼看他樓塌了,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而立之年、兒子襁褓、父母退休、房屋抵押、創(chuàng)業(yè)失敗,在標簽化的生活中,這些標簽就是栓在腿上的湖中沉石,休想游到湖面呼吸口新鮮空氣。正如他的調侃:“我們都是凡人,攢足了力氣心生雙翼,滿懷期望,自由觸手可及,可剛離地三厘米,便被現實折了翅,一個蜜汁,一個微辣,現實這孫子砸吧嘴,味道還不錯呦。”

這些年見多了在生活中掙扎奮進的朋友。每天不到午夜12點,永遠不回宿舍的網站創(chuàng)業(yè)者小夷;為了夢想,金領“白骨精”轉型旅行游記撰稿人小晨;天天吵著要補腦的自媒體人小習;可是現實總是喜歡折磨這些挑戰(zhàn)權威的人。最后一次見到小夷是為他把面錢付了,小團隊華麗麗解散于2015年深秋,終究逃不過互聯網創(chuàng)業(yè)失敗大潮;上一次見到小晨,是在醫(yī)院里,旅行時傷了腳;只有小習依然為下一頓是能吃肉,還是吃草奮斗著,“我已經進入環(huán)太湖騎行第一梯隊了,看后面隊伍烏壓壓一片,老鐵666,禮物走一走。”

現實縱是不如意,我們依然不會放棄,都是浮生煩惱客,難不成天天和過去的自己較勁?

3個小時通話后,小白最后一句是:“。。。。。兄弟把電話費幫我充上。。。。。。”

很好,不忘初心。。。。。。依然不要臉。

2 ? 生死橋上觀生死

少爺是我大學室友,初聞少爺得了白血病的時候,全班沒有一個人相信。

“那廝壯的像頭牛,別開玩笑,愚人節(jié)已過了。”

“他的胸比班上一半女生的都要大,怎么可能得這種病?”

對,這就是他的標簽:肌肉男、胸口可夾筆、籃球場上的阿泰斯特,沒人會相信他會得病。

當我們終于相信,原來胸口可夾筆和得那種病完全沒關系的時候,少爺開始了自己的抗爭。找骨髓源、黑市買血小板、化療,當能活多少天變成記數板上不斷消失的數字時,當每天開始審視自己生命的時候,當馳騁籃球場也成為一種野望的時候,沒人知道少爺該怎樣邁過這種絕望的氣息。

我們去看過一次,隔著重病監(jiān)護室的玻璃門,我們看到少爺頭發(fā)已經全沒了。他看到我們過來很是高興,不過過了會繃著嘴可勁的揉著自己的胸,我們了然,那廝引以為豪的胸癟了。看到他經過幾次化療后精神還好,這倒是挺讓我們高興的。

后來,聽說找到相匹配的骨髓型號,黑市上也找到了2個備用的血小板提供者。骨髓移植前,我和他通了一通電話,他對我說,現在都成飛機場了,好像小弟弟也有點萎靡不振,看到波老師的寫真都沒了欲望,你說我以后是不是干脆當和尚算了。我:。。。。。。

再次聯系上他,他已經成功進行了骨髓移植,并順利的通過了排異期,我們很是高興,這孫子真是命大,并商量好了等他好點,一定為他做個場。

后來一直沒有聯系上。

五年前深秋,少爺去了,死于白血病。

少爺走的安詳,沒啥痛苦,從活蹦亂跳到天人永隔僅半個小時,折磨的卻是家里人。那天深夜下起了大雨,少爺突然病發(fā),120出不了車,他媽就跪求有車的鄰居,沒人愿意送。后來,他爸拉著平板車。。。。。。剛出村頭,少爺就走了。

第二年清明,室友加好友十幾位在他墳前陪他喝完一瓶二鍋頭,那是畢業(yè)后我們這群人聚的最齊的。再后來人數逐漸減少,今年清明來的只有兩個人了,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哪有身無羈絆的方外灑脫。我和鋼板去看他時,遠遠看到他父親頭上想頂著一腦袋梨花,白顫顫一片。

少爺,我和鋼板來看你,帶著別的哥們的祝愿來的,大家都忙;少爺,給你帶來了你喜歡的波老師和韋德;少爺,你一口,我一口,鋼板一口,這牛欄山給你留的足足的,醉死你丫的;狗日的,紅星這附近沒賣的了,牛欄山也一樣;狗日的,你自顧自的一頭蒙睡,哪計較你老爹才1年就全白了發(fā)。。。。。。

3 ? ? 浮生如夢,走走停停

大學時,有次社團小雪問我,你知道倉央嘉措嗎?我說啥,她接著說她想去墨脫,我很詫異“有關系嗎?”她鄙視的看了我一眼,不久后就消失了。等她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在一個陽光正好的午后,她坐在校園大草坪上,在玩電子游戲,頭發(fā)亂的像雞窩,臉蛋也成了高原紅,女漢子成了真漢子。

我問她:“去了西藏?”

“對呀”

“找到了墨脫?看到了心里的圣地?”

“沒找到,自行車廢了,就回來了。”

“好遺憾呀。”

“不遺憾,在車子壞的那段旅途我就感覺我到了墨脫。”

后來她就不再說話,專心致志的玩著游戲。

王維有句詩寫的特別好:“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我想也只有這句更能體現這時候的她了,浮生如夢,走走停停,此心安處便是墨脫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糾結于生活和工作間的瑣事,讓我極為煩躁,大致生活在別處,也不過是換個地方的柴米油鹽,我并信以為真。那正如世人向往的找一處水流云香的所在,過一世詩意的生活,不過是醉酒后的扯犢子。

世間何其少,無外乎心中一存。

當和朋友騎行太湖,行到南潯古鎮(zhèn)時,突然那個清晨感受到什么是詩意的棲居吧。

睡醒后的清晨,拉開一角窗簾,陽光突兀的跳在你的手上,從手背跳到手心,再從手心跳到指尖,猶如調皮的音符,不經意間便奏起一篇歡快的樂章。然后你拉開整個帷幕,陽光狂放的充滿整個房間,滿室都是熾烈的跳動,你在陽光的水面舀起一瓢,讓這光華從指縫間泄下,再從眉宇間聚集,周而復始。推開窗,便看到紅彤彤的柿子斜垂于窗前,碧油油的爬山虎探出紫紅色的觸手。窗外是古道弄堂,青磚碧瓦,瑞獸伏于庚角,風鈴穿過堂前,市井處處煙火,行人安靜悠閑。再遠處則是一望無際的太湖,煙波浩淼,水聲呢喃如仙人傳音。若是哪天下雨,似乎會變成另外一般模樣,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霧氣不發(fā),一位像丁香般的姑娘撐著油紙扇,獨自彷徨在悠長的青石雨巷。

如此擷晨光而行,摒意念而止的浮生,或許便是走走停停,無處不可安歇,無處不可駐足的經歷。

看破浮生過半, 半之受用無邊。半中歲月盡悠閑,半里乾坤寬展。半廓半鄉(xiāng)村舍,半山半水田園。。。。。。。

前兩天,朋友圈中一位教國學的先生寫道“得者,時也;失者,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傷。”兩天后,便赤腳走在三亞的沙灘,當得上平生一灑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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