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熱浪滾滾。官道上只有寥寥數人。
三伏天里,酷暑難當,連道上趕路的馬匹都不愿頂著炎炎烈日,踏著滾燙的沙礫,再多挪動一步。
有一馬車,緩緩行至樹蔭下,竟再也無法前進一步。氣急敗壞的馬夫又是鞭笞又是恐嚇,只差抽出腰間的刀架在馬的脖子上,以性命相威脅。那馬揚了揚脖子,都不正眼瞧馬夫瞪的大大的目露兇光的眼睛,撅了撅蹄子,大有將性命置之度外的名將風范。
馬夫十分氣惱,啐了一口痰,罵道:“你這畜生,我就不信我樸七還治不了你了!”馬撇了他一眼,似是挑釁,又似是嘲諷。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蔑視,更別說畜生,馬夫更為惱怒,手作指狀,思量著戳它的哪個穴位來狠狠地教訓它一番。他的手臂肌肉繃起,但是卻尷尬地久久懸在空中,畢竟只點過人的穴道,馬的穴位又如何和人的一樣呢...他想,要不把馬翻過來點涌泉穴試試...
“樸叔,馬兒也是有靈性的,看這天也是酷熱難忍,歇息一下也不是不可。”馬車里的人含著盈盈笑意,聲音清脆如銀鈴,只怕她已經猜到馬夫想的什么了。
樸七老臉一紅,“哼”得一聲將半懸的手臂一甩:“今日就看在沈小姐面子上暫且饒你!”馬又撅了撅蹄子,干脆掉了個頭,把屁股對著樸七,“噗”得一聲放了一個響屁。
樸七強忍住抽出刀把它當作枯樹砍的沖動,咬著牙道:“看在小姐面子上,絕不和畜生一般見識。”
沈小姐聽了這句再也忍不住,捂著秀口,低聲笑起來。幸而蟬鳴聲不絕,蓋過了她的笑聲,不然樸七會羞得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土里。
“小姐,這么算來可能進城有些延誤,連公子那邊不會......”
“不會。”帷幕后的人突然收起了笑容,無意識地摸了摸身邊的匣子,低沉道“連公子......多半已經派人來接了。”
樸七放下心來,正要做在車轅上休息一番,忽而,遠方傳來一陣馬蹄聲,他的手搭在刀柄上,神經緊繃,暗自運氣,心中閃現無數種可能,遠方好像有一個人騎馬追來。
帷幕后的人的素手之中也多了幾根金針,微微隨著手顫抖,她皺著眉頭,表面冷靜,心中卻已經翻江倒海,只得安定自己道:“不會的,不會是他的。”
那人的馬如腳下生風,毫不畏懼烈陽的熾熱,奮力奔馳,向都城趕去。白色的身影在樸七面前一閃而過,樸七松了口氣,轉身向馬車里的人恭敬稟告道:“不過是一個少年。”
“不過是一個少年......”沈姑娘念道,默默收起了金針,“樸叔,看看馬吧,盡快趕路。”
樸七跑到馬前,數落道:“你說你,就不能學學別的馬嗎?你身價還那么貴!真是不中用的家伙!”他全身心地罵著馬,絲毫沒注意到沈小姐語調中淡淡的失望。
“我也曾認識這樣一個少年啊...”沈小姐低聲說道,目光在匣子上流轉,微微一笑,像是跌入了回憶的夢境。
.......
白衣少年勒住馬,灌了一口烈酒,眺望著遠方。他天性愛潔,拿出手巾擦拭臉上的汗液。他的笑意濃得化不開,終于來到這個地方。
“爹爹,我要在江湖留下我的傳說!”
“阿虎,我要去的地方叫江湖!就是大俠云集的江湖!”
“阿花,你嫁人的時候,我一定領著我的妻兒從江湖趕來恭賀你!”
“此生,死在江湖我都情愿!”
...... ......
白衣少年放下酒袋,策馬揚鞭。
最烈的酒,最快的馬,最意氣風發的少年。
都城已不遠,江湖,慢慢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