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江湖路，不過是她舉著傘，走向年幼的他，道一句，初心莫負。
……
? 揚州城內，繁華的街道上各種小販吆喝著。街角處，一名臉色蠟黃的少年正盯著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老板帶著笑容招呼著顧客。或許是實在餓的難受，少年顧不得選好時機，沖過去抓起兩個包子就跑。老板愣了一下便立即反應過來，隨手拿上一根棍子追了上去。沒跑一會兒，少年因幾日沒吃東西，體力不支摔倒在地。老板也追了上來，老板手中拿著棍子并言語辱罵，嚇得少年蠟黃的臉上再添一分蒼白。
?“住手”。聽到這個詞，少年多日流浪之下緊張的心理也一下松了，暈了過去。
? ? 安若晴替少年付了包子錢，救下了少年。
? “喂，你醒了”。興許是沒有緩過神來，少年沒有回答。一臉警惕地盯著這個比他大上許多的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安若晴問。
“慕清”。少年回答。
“你一個人嗎”？
“嗯”。
“那你以后跟著我，愿意嗎”？
“愿意”。
“走，我去給你買包包和糖葫蘆”。“怎么了，一個人害怕”？
“才沒有”。
“那你為何拽我衣角”？
“我…”
“不怕不怕，我跟著你”。
那年她二十八，他八歲。她接過他的茶，成了他師傅。說要師徒一心，同去同歸。
? 往后的時光，安若晴帶著慕清。師徒二人，形影不離。清晨，她帶著他練劍，為他準備好他愛吃的包子。下午，她會騎著馬帶他出去游玩，日復一日。
? 歲月如梭，轉眼八年過去。隨著年齡的增長。慕清早已不滿足這種隱居的生活，劍術的精進使這個正處于青春期的青少年一心想要名揚天下。
?若晴早已厭倦了江湖紛爭，奈何慕清血氣方剛。一心想要闖蕩江湖。一日，若晴看到徒弟外出歸來，拿上新做的衣服和剛買的糖葫蘆跟了上去。像是多年前跟著那個一臉害怕的少年一樣。
“都說了讓你別跟著我，你怎么還跟著”？
“你怎么不說話”？慕清問。
“你不是嫌我吵嗎”？若晴答。
“我…不是那個意思”。慕清內疚的小聲說。
“好了好了，馬上就要出師了，我給你做了新衣服。穿上試試吧”。
“你做的衣服太丑了，穿著這么丑的衣服我怎么名揚天下”？師徒兩又是一陣靜默。
? ……
?三月，揚州城街道。師徒二人鬧市中漫步，走過繁華，若晴在橋上停住。望著湖面發呆起來。
慕清好奇：“你一直在這，都沒去過別處，是不是在等著誰”？
若晴：“我誰也沒等，誰也不會來”。
慕清：“你一個人這么久，就沒想過去別的地方看看”？
若晴：“我……”
?若晴的思緒一下回到了自己少女時候，看到了那個站在橋上孤單的身形。現在徒弟要離開自己了，她終于明白當年師傅為什么在橋上的身形是那么的孤寂。也明白了師傅給自己取名若晴，應該是意為“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只希望自己能順利成長。只是現在師傅不在了，身邊只有徒弟了。
只道是，那些無關風花雪月的相思，說來幾人能知。
? ? 畢竟是年少。就算武功再高，閱歷不夠依然會被人算計。若晴不放心徒弟，便時常悄悄跟在后面。為他解決那些暗地里的陷阱，慕清不知，因為實現名揚天下的抱負越來越近，更加的意氣風發，對于師傅也是越來越遠。只是偶爾接到她的幾封書信、幾句叮囑，也不在意。時光輾轉，又是五六年過去。
? ?徒弟的突然歸來使得若晴高興地不知所措。看著徒弟成熟的臉龐、高大的身影。若晴輕嘆：“轉眼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想想當初還是個愛吃糖葫蘆的小孩子呢”！
“師傅，我們來比試一下吧”！慕清要求。
“好啊”！說著，若晴便拔出了劍。一陣刀光劍影之后，若晴敗了。
慕清：“你輸了”。
若晴：“知道了知道了，徒弟還是長大了啊！”
慕清：“這下你不用一直跟在我后面，擔心我被人欺負了吧！”
若晴驚訝，原來徒弟一直都知道，看來他真的不再需要我了。微笑道：“你這身新衣服不錯呀，看起來像名揚天下那么回事兒”。
慕清：“師傅，你的親友呢”？
若晴想起了她的師傅，轉言：“這是你的小馬駒嗎？挺帥的嘛！你記得要每天刷洗，這樣它長大了毛色會——”
慕清：“這些我知道”。
若晴：“對了！我這還有些上好的馬草”！
慕清：“不用了，我都有”。“師傅，你多保重”。慕清轉身，若晴伸出手想拉住他，最后還是只留在了半空中，看著徒弟的背影逐漸模糊。
該慶幸你我至遠至疏還未至陌路，是時光從來殘酷。
? 若晴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一個冬天和徒弟一起在后院桃樹下埋的那壺陳釀。還未拿出來慶祝徒弟名揚天下，他就已轉身離去。
?一個人呆久了，若晴想出去走走。又是三月，恰逢揚州桃花鋪滿路。街道上還是那么的熱鬧。只是身邊沒了曾經的少年，這熱鬧帶給她的不過是傷感。若晴走進一家酒館，叫了兩壺酒。斟酒獨酌，腦海中記掛著的全是慕清。“徒弟，你現在在哪啊”？此時的若晴已是滿頭白發。
那些年華都付作過往，他們曾偎依著彼此說好要面對風浪。又是一地枯黃，楓葉紅了滿面秋霜！
?慕清已功成名就多年。江湖之中，美名遠揚。只是此時的他也到了當初師傅的年紀，厭倦了江湖。待到他回到故里，卻發現師傅已不在世間。心頭一陣說不出的難受，歸隱之心更加確定。
?又是二十年過去，在時光面前，慕清也已是華發爬滿了頭。
?橋頭，慕清吹著笛子。他的徒弟在橋上舞劍。
“累了，就歇一歇吧”！慕清望著湖面說。
“師傅，這是什么曲子”？徒弟問。
?慕清沒有回答。這是我為我的師傅寫的曲。
徒弟：“師傅，你在等誰”？
慕清：“我誰也沒等。誰也不會來”。
徒弟：“你一個人，就沒想過去別的地方看看”？
慕清：“我……”
慕清的思緒回到多年以前，還是青年時問過師傅：“你一個人這么久，就沒想過去別的地方看看”？
“我怕我一轉身，連你也不見了”。記得當時師傅好像是這么回答的。
那感覺，恍若隔世。
……
下雪了。
玉橋流水，青石小路；行者不歸，離燕不復；江湖盡頭，只剩孤獨。
? 彼時年少不知事。牽著師傅的袖子便天不怕地不怕。后來鮮衣怒馬少年意氣。不懂她可有可無的陪伴有何意義。然而江湖如潮。終于，攜手同去策馬獨歸。恍然想起那一年，她在窗前仰頭任雪花落滿眉目，等著他抬袖去拂。
?所謂的江湖路，不過是她舉著傘，走向年幼的他，道一句，初心莫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