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上午，8點，雙流機場。停車場。
王飛遠遠對我揮手，然后大呼小叫。慢慢走近，他還帶著兩個孩子。一個背著雙肩旅行包，提著沉重的琴盒的，是他的兒子，14歲。另外一個年幼的，是他小兒子，7歲，背著一個雙肩書包。
王飛自己拖一大號的行李箱，一如以往，見面就對我幾拳狠擂，隨后朗朗大笑。
王飛父母都是成都本地人，王飛后來一直生活在廣東。他是職業的古典吉他教師。在他們地區，王飛教琴二十多年，加上性格隨和，算得上是德高望重，門徒眾多。王飛媳婦是我以前的校友，也是音樂人，能夠把音樂做成生意的音樂人。
前段時間在電話里，王飛說準備暑假帶全家人到九寨溝旅游。我們約好，我在在成都接他，負責他的中轉。在他旅游結束回去前，在成都把我們以前的老朋友、老同學們邀上，聚會一次。
我接到他，卻發現他的媳婦沒有隨行。王飛性格很爽朗，說他媳婦接到當地一個重大演出，脫不了身，于是，只好他親自帶兩個孩子前往。到時候代表他媳婦參加同學會，保證不誤事。
曾經美景，譬如美人。
一般來說，專注古典吉他或者其他古典音樂的人，都比較溫和，比較有人情味。王飛也不例外。我把備用的一臺才檢修完的奧迪Q5交給他，車上，我準備有一件礦泉水和十斤芒果。拉開車門看到這些，王飛有點小動情：哥們，咱們快五年沒見了。先帶孩子們玩，回頭到成都，咱哥們好好醉醉。
我急著上班，他急著上路。匆匆交代幾句，他便招呼兩個孩子上了后排，向我揮揮手，熟練地驅車離去。甚至，我發現，他都沒有打導航。
8月8日，午后1點。成都，新會展中心。
忙完一些俗務后，我給王飛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里，王飛樂呵呵描敘一番川西風光、藏羌風情，然后，電話里傳來兩個孩子嘹亮的嬉笑。我在電話里這端一樂，頓然感覺，其實我們每一個普通人的快樂，真的很普通。
這是8月8日我最后一次聯系王飛。后來的關于現場的描敘，來自梳理周末我和王飛的微信聯系資訊。
8月8日21時19分，四川阿壩州九寨溝縣（北緯33.2度，東經103.8度）發生7.0級地震，震源深度20公里，四川、甘肅、青海、寧夏、陜西多省震感明顯，局部地區震感強烈。
地震發生在夏季旅游旺季，每天接待3、4萬人的九寨溝景區，正處于地震擊中的地區。相比九寨溝地區更多人煙稀少的地區，九寨溝景區成為千家萬戶為之心懸、心驚地區。
地震當日，據當地景區發布數據，在當地的游客近四萬，散客兩萬余人。
王飛和他的兩個兒子，也在其中。
以下，是8月10日之后，匯總的王飛的話，間雜少許他兩個寶貝兒子嘰嘰喳喳的搶答。
8月8日，19點。距離地震發生還有2小時20分鐘。
沿途的景色很好，氣候也不錯，碧藍的天空點綴一片次第有序的潔白的云朵。偶爾，錯肩往來是進出景區的自駕游的各色私家車，零零星星有當地的老鄉、藏民蹲在路邊兜售當地特產。
王飛說，他一邊駕駛一邊興致勃勃回答兩個好奇的孩子們一連串的問題。但是，他有過512川震經歷，他甚至盯著遠方次第有序的云驚慮良久，那是不是傳說中的地震云？
一輛大巴車呼嘯著迎面而來，在狹窄的山道上，王飛收回了胡思亂想，繼續開始有一句無一句地和孩子們閑聊。
隨著夕陽余暉慢慢凋落于遠山，天色開始黯淡下來。王飛說，快接近景區的時候，本來冷清的道路上，不知不覺匯聚了來自各路的汽車。因為擁堵，大家此起彼伏摁著喇叭，才到景區和在景區結束觀光的游客們都顯得非常焦急。
持續堵車的時候，王飛開始照料兩個開始暈車的孩子。后來，王飛說，去九寨溝自駕游如果和媳婦單獨前往，那是浪漫。如果帶小孩子或者體質不好的朋友，一旦暈車，那才是麻煩。
王飛是位厚道人。他為他們削剝芒果，為他們唱歌分心，不斷想方設法寬慰兩個孩子，快到了，快到了。
8月8日，20點12分。距離地震發生還有1小時7分鐘。
王飛終于結束了一天的自駕旅程，帶著他的兩個孩子，來到明亮的九寨魯能希爾頓度假酒店大堂。
按照事先王飛媳婦的約定，王飛順利辦完開房的手續，帶著兩個孩子進入房間。然后，他給家里打了電話報告平安，就提議帶兩個孩子去吃飯。
被暈車折磨的兩個孩子暈頭暈腦隨他來到酒店的餐廳，點了簡單的飯菜，寥寥草草吃完。大的孩子在飯桌上以暈車為由，抵賴今天的日常練琴。小的孩子則提出要去散步，看節目。王飛板著臉，勒令他們迅速吃飯，然后回房間洗澡。
王飛后來對我說，當時，可能有點預感，內心感到莫名其妙的驚慌。帶著兩個孩子，也不能影響他們。我有512地震的經歷，說不清楚內心的畏懼，讓我本能想把孩子帶回房間。
賓館的大堂、餐廳建筑結構的跨度太大，一旦地震，那都是危險的地方。
8月8日，21點10分。距離地震發生還有9分鐘。
王飛帶著他的嘟著嘴滿臉不情愿孩子們回到房間，然后，他命令小兒子去洗澡，命令大兒子準備練琴。他兒子彈琴我聽過，名師指點和家庭熏陶，以及孩子能夠長久堅持下來，將來考中央音樂學院可能不是浮夸。
大兒子抵抗無效，只好抱起吉他開始練琴。浴室里嘩嘩的水聲中，小兒子自得其樂地唱歌，洗澡。
王飛開始收拾行李。他把塑料筐子裝的芒果帶回了房間，為充電寶和手機充電，然后，他出了房間來到過道靠安全門，點燃了香煙。
王飛說，他媳婦正在限令他吸煙，而且，這次出行，更是交代兩個孩子監督。一路饞煙癮，此刻，他一邊有滋有味地開始吸煙，一邊在想下午看到的，碧藍天空下，那些次第有序的云朵。
會是地震云嗎？
剛剛想到這里，甚至還沒來得及細想，王飛感到雙腿不由自主開始亂晃。
8月8日，21時19分，地震擊中九寨溝羌活溝經大路鄉到若爾蓋之間。九寨溝景區震感尤其強烈。
整個樓層瞬間就變得霧氣騰騰，掛在壁上的什物紛紛墜落。王飛感到兩腿發軟，沖口驚呼，是地震！然后，他飛速一邊跑一邊喊：是地震，是地震。之間，他跑過的房間他都用力砸門，然后，他猛地推開房間闖進去。
兩個孩子傻傻地蜷縮在墻角，赤條條的小兒子嗚哇嗚哇地嚎啕：老爸，老爸，我們會死嗎？看著兩個孩子驚恐的眼神，王飛立刻定下心來，不慌不忙靠近他們，張開雙臂抱住他們，用溫和的語氣說：不會的。這只不過是一次地震。
或者是因為父親的溫言寬慰，或者是孩子們對自然災害的敬畏，剩余的時間，三人擁在一起，孩子沒有再哭泣，和大人一樣，緘默，心驚。
晃動，瘋狂的晃動，人在晃動，吊燈、床和家具在晃動，甚至感覺到整個大地都在晃動。隆隆的嘯叫聲挾裹著鋪天蓋地的恐懼，向蜷縮在房間一隅的父子三人襲來。
劇烈的晃動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可能三分鐘，也可能四分鐘，隨后，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寂靜。這是一種由驚悚鉤織的寂靜。王飛說，他曾經在成都經歷過512地震，那次地震發生在午后，當時他正在和朋友玩麻將。幾個男子漢相互壯膽，倒也沒什么恐懼。
但是，這次地震，王飛身邊，是他的兩個未成年的孩子。而且，他們困守在他們的房間。
很快，走廊上響起了跑動的聲音，驚叫的聲音，以及其他更嘈雜的話音。
512地震之后，我們圈子的朋友多有聊起地震的。大家對川滇地震帶，龍門山地震帶以及一般的地震常識，多多少少都有一點。王飛雖然是一位憨厚漢子，但是王飛也是一個非常聰明和好學的男人。
在后來幾次聊天里，他說，他當時根據晃動，盡量在判斷可能的地震等級，會不會徹底擊碎這棟酒店。以及地震震中距離有多遠。
王飛說，晃動雖然驚悚，但是，一般地震傷人往往是逃避過程中，高空落物，被扯斷的電線甚至高壓線等等，可能制造比地震更恐怖的危險。所以，當劇烈的晃動停止后，王飛并沒有第一時間帶著他的兒子們飛奔，而是開始整理。
王飛讓他大兒子把摔在地上的琴放進琴盒，然后收拾行李。然后，把零食、泡面、芒果以及礦泉水收拾裝好。回頭看他小兒子，他說，他當時聽到一句讓他哭笑不得而又十分心酸和寬慰的話：老爸，你們回去了，一定要告訴媽媽，我最愛你們了。
他的小兒子滿臉都是鼻涕與淚。
后來我和王飛聊到這個細節時，王飛幾分潸然幾分莞爾，說，孩子太小了，這次不該去旅游。經歷這次地震，這小子一有空就纏住我和他媽，說不盡的我愛你們。
8月8日，21時40分，成都，以及九寨溝景區廣場。
收拾完一切，王飛也想好了一切，這會是大震之前的地震嗎？看來也只得冒險出去，以防止萬一可能的大地震隨之襲來。路途上次第有序的云，在王飛看來，可能是一種警示。
在決定出去之前，王飛開始想方設法聯系他媳婦，以及包括我在內的幾個在成都的同學。但是，沒有信號。
也就在這之前，成都等多地有強烈的震感。
一位家住成都某小區17層高樓的同學，第二天就到房屋中介掛牌，準備轉讓這套新房了。他說，那天晚上，吊燈晃得稀里嘩啦，冰箱晃得一震亂顫。512地震的時候，他住在城北的低層單位房，震感都沒有這次這么強烈。
心臟遭不住，就算都知道一般情況下，成都的地震沒事。但是，你也耐不住被這嚇得啊。
我住在平層。地震當晚，很多微信圈的朋友也問過地震狀態，但我很吃驚，地震？哪地震？得知是九寨溝地震，立刻感到內心發緊，王飛和他倆兒子，現在必定就在九寨溝啊。
和王飛聯系不上。盲音。我轉身又給其他朋友同學詢問有無王飛的消息，大家均一無所知。朋友與同學們相互寬慰，王飛應該沒事吧。
一起追思曾經的絕美。
沒有多久，新聞發布了震區傷亡數字。本來平平靜靜一如往常的一天，我們的同胞卻在災難中默默無聞地成為傷亡的數字。后來，隨著更多的傷亡數字出現，我立刻回憶起多年前的512地震。
不是每一個人一生都會遇到自然災難，但是，每一次自然災害總會讓更多的人們感悟到生命珍貴、尊貴。
這次地震發生很短時間，多處媒體開始發布震區新聞。人們得以在第一時間知道地震發生的狀態，以及政府對此的具體應對。
也就在這段時間，王飛開始帶領他的兒子們隨他一起出逃。他把房間的棉被帶上，叫兩個兒子把枕頭頂在頭頂上，開始在昏暗和凌亂的過道行進。到電梯門前，大兒子伸手摁電梯，王飛制止了這個行為。
雖然電梯燈光閃爍，但是，強烈地震之后，電梯本身就可能隱藏危險。隨后，王飛帶著倆兒子磕磕碰碰走向他剛才吸煙的安全通道門，甚至，他丟在地上的那只煙還在冒煙。
談到這里，王飛感懷萬千，也就吸一支煙的功夫，心境和遭遇立刻大變。其實，人生何嘗不是如此？相比大自然，人類如此渺小和弱不禁風。
這時，酒店工作人員有出現在過道，有忙著搬運被子的，也有忙著拿水的。看到王飛三人出現，也有人上前熱心詢問，最后，一個穿制服的年輕的女孩子給他們指路，叫他們到酒店不遠的廣場上去。
8月8日，22時20分，成都，以及九寨溝景區廣場。
這一晚，我們五、六個同學、朋友都往九寨溝里打電話，后來，盲音變成忙音提示。說實話，我第一次對中國電信電話有了一點好感，能夠在這個時間恢復震區的通訊，確實是我沒有想到。
到22點20分左右，我們分別和王飛通話了。電話信號不好，有信號的嘈雜，也有人聲的嘈雜。兩個孩子幾個小時前的嘹亮的笑聲，也變成很低調的禮儀性的謝謝。得知他們平安，我們掛完電話，又三三兩兩在電話和微信里感慨一番。
同學朋友里面，不乏有能力的強者。然而，大家都掩飾不住自己的擔憂，一種無可奈何的擔憂。我少在成都，也是因為最近忙在成都，就主動給王飛打了電話。我一直后悔，會不會是因為我的電話，這才激起遠在廣東的王飛，不遠千里來到四川，身陷震區。
這一夜，我失眠了。
不只是我失眠，王飛父子三人守在廣場也沒睡覺。因為是自駕游，王飛父子三人注意聽著跟團旅游的人們和他們的導游的對話。更注意聽著一位酒店工作人員的講話。大意是，提醒大家不要驚慌，要注意遠離對面可能滑坡的小山，也要注意廣場和廣場周圍的建筑物。
一些負傷的人們被集中在廣場一隅，隨后，有酒店人員禮貌詢問和求助有無醫生職業的旅客，參與救護。現場的負責人開始募召志愿者，大批的酒店物資，比如棉被、枕頭正在發放。
夜風吹來，一陣寒戰，王飛看到很多五、六十歲左右女性為多的人們，開始擁上去哄搶。相比之下，男人們和年輕的女人們更顯得沉靜。面對哄搶，酒店工作人員卻很耐心地解釋，并且轉移幾次發布物品的場合。
礦泉水比外面貴，方便面比外面貴，至于門票，幾乎天價。這些無益九寨溝景點的溫度的印象，一直冷冰冰留在去過九寨溝的人們的記憶里。王飛說，他當時看到一個酒店女服務員抱著被子準備送給一個小女孩子，路上，被幾個大媽抓扯，搶掉被子后，這個女服務員和那個小女孩子摟在一起哭泣，心里異常發酸。
九寨溝景區，其實除卻鈔票，還是很有溫情。王飛很肯定這點。
那個暫時和父母失聯的小女孩子，后來就坐在他們的身邊，和他的小兒子一起，披著他們唯一的一床棉被。
不知不覺，廣場出現了公職人員和維持秩序的武警。這一刻，政府確實很實在地出現在遭受自然災害的民間。一位公職人員在現場公示災情，公示領導人的救災指示，也公示天亮后的撤退計劃。
夜深了，王飛用饑寒交迫描敘當時的感覺。亂哄哄、鬧哄哄的廣場終于寂靜下來。遠遠近近零零星星有人在呼喚。正和王飛兒子們分享食物的小女孩子突然發現正在尋找她的父母，于是，哭著站起身投入焦急萬分的她的父母的懷抱。那位母親也在哭，她的父親不住聲地感謝著王飛和他倆兒子。
隨后，他們相互感懷剛剛的地震，并且留下地址。再隨后，他們離去。
美好在我們的身邊，在我們的想象，而又在我們不經意的失落。
老爸，要是我走掉了，你們怎么辦？他的小兒子仰頭提問。王飛擁住他的兩個兒子，非常肯定回答：別擔心，爸爸會一直在你們身邊。——在災難面前，能夠給孩子信任，就會給孩子信心。后來，王飛說，小哥倆單獨穿越人群去上洗手間，他感到異常的放心。有武警維持秩序的原因，也有感覺到孩子突然長大了的原因。
他的大兒子削好芒果遞在他手里，這是他兒子第一次主動為他削的芒果。他的大兒子盡量照顧著弟弟，對王飛噓寒問暖。王飛幾乎受寵若驚，后來回到成都談到這個不眠之夜，唏噓良久：孩子經歷了災難，卻懂得了謙讓。
那一夜，余震不斷。九寨溝明凈的夜空，月光皎潔，群星璀璨。和數以千、萬的被困震區的人們一樣，又累又困的王飛想睡，卻全無睡意。
頻繁的余震間隙很短，或烈或小，急救車呼嘯來去，被余震震塌的山石不時呼嘯滾落，這一切，似乎提醒著身陷震區的游客們，危險并沒有完全離去。
酒店負責人和九寨溝縣的公職人員，在地震后的應急反應應該是比較讓游客滿意的。王飛和很多困守震區的人們一樣，在他們及時的通報里，慢慢清楚了這場地震的詳情。旅游肯定無法完成了，王飛想到了車，也開始計劃天亮怎么原途返回成都。
路況如何？萬一回不去怎么辦？王飛前往停車場，那里汽車排列如初。打火點燃，車況也良好。后來，還車的時候，王飛說，心里一直擔心，萬一車被打壞，真擔心無法交代。于是，我們在成都的同學朋友都開始起哄，說王飛是要錢不要命的主。
政府安置帳篷、送水送方便面這些電視新聞節目，并沒有在王飛離開之前上演。五點鐘，王飛買了幾盒叫醒他的兩個兒子，上車。然后，跟在一輛大巴后面，慢慢往九寨溝縣城方向前行。這個憨厚的王飛，甚至出發之前沒有給我們任何一個同學朋友打過電話。
為什么？太早了，沒什么事，擔心影響你們睡覺。
8月9日，6時，九寨溝縣境內公路。
當地的武警、交警很快就開始進入震區的交通線了。很多年輕人冒生命危險，在余震和山石滾落的威脅下，不斷巡視和監測震區交通線。事關被困震區的游客的撤退，事關政府進入震區搶險的道路，在地震打擊和余震威脅中，時斷時續地，基本保證了通暢。
九寨溝地震發生，武警、交警、道路等等部門全力以赴，力保這條撤退和支援的通道，確實保障了整個震區搶險和救援。
一路上，王飛駕駛著SUV尾隨在一輛大巴后面。等天明之后，王飛這才發現很多大巴緩慢行進在這條狹窄的山道上。這是當地政府連夜火速征集當地大巴集合的車隊，更多的選擇跟團和沒有自駕游的游客，拖家帶口，扶老攜幼，登上了這些大巴車。
路上，不時有山石滑落，車隊走走停停。路邊，隨時都可以看到山石砸毀的汽車、轎車。巨大的山石甚至超過汽車大小，砸壓在變型的小型車輛上。王飛心驚膽戰，小心翼翼地駕駛，一面盡量以自然、溫和的聲調，和孩子們相互打趣。
小哥哥把小弟弟摟在懷里，對王飛說：老爸，你別總回頭，好好開車，弟弟有我呢。你放心。
王飛說到這一幕，感嘆：你們誰家的兒子不聽話，帶他走一次地震兩日游，絕對搞掂。
道路養護人員和武警、交警們不斷清理、疏通道路。到天色大亮，逆行的消防車、通信車、武警運兵車頭尾相接，往震區急急開進。氣氛顯得緊張和壓抑。王飛當時不知道震區的具體情況。我們在外的同學朋友一直關注著關于地震的若干新聞、資訊。
九寨溝地震中，傷亡人數正在增多，接近兩百人。
七級地震，大致相當3400萬噸TNT當量，在地形復雜，地勢峻峭的九寨溝地區的總爆發，其威力可想而知。萬幸的是，震中位于羌活溝經大路鄉到若爾蓋之間，5公里以內雖然零零星星有幾處村莊，但人煙較為稀少。
這是一次相當于抽中中國福彩大獎概率的旅游，王飛自嘲，他和他兩個兒子全部中彩。
前往九寨溝縣城，王飛用去將近四個小時。隨后繼續跟隨大巴轉向平武。
直到下午五點，王飛帶著他的兩個兒子勇敢地抵達了平武縣城。位于涪江上游的平武縣城雖然偏遠，但是和九寨溝一樣，同樣清澈明凈，山清水秀。一路上塌方、落石威脅，使王飛到達平武之后幾乎精疲力竭。
震區開始下雨，延綿平武。下車歇息，王飛帶著兒子們在路邊的平武縣救助站，接受了志愿者分發的面包、點心等食品和礦泉水。饑腸轆轆的兩個小孩子吃得沒完沒了，這讓王飛感到內疚。
他嘗試問這些救援物資的出處，年輕的，不善言辭的志愿者們也沒說出所以然。
王飛看到很多大巴下車的同樣饑腸轆轆的游客們興高采烈圍攏，在救助站前，大家有條不紊接受食品，藥品。
王飛將車停在救助站邊，然后，兩個孩子開心地隨著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叔叔阿姨們分發物資，然后，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天南地北，牛對不對馬嘴地談論，似乎，快快樂樂的這些年輕人和孩子，已經忘掉了昨晚驚心動魄的一幕。
王飛以前在成都的時候，跑過去往平武的路。直到此刻，他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他急著給他的家人，給我們在成都的同學朋友打電話，報平安。然后，據他說，呼呼一覺，睡到下午五點過。
8月9日，11時過，王飛一家抵達成都，并下榻我所在的小區旁邊一個商務賓館。
珍惜美好，一切，都不會再有永恒。
地震，一次路過
提醒明天和意外都在悄悄走近我們
生命真的沒有想象那么長
美好也真不是永恒
后來，王飛攜兩子，在成都盤桓兩日，于8月11日上午，飛離成都，回到廣東。他們的九寨溝之旅，終于，和九寨溝絕色江山，因為突如其來的地震，遺憾地擦肩而過。
與橡樹同行，珍惜每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