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駛過長江大橋的時候我正盯著對面靠窗的女孩兒出神,她的安靜深深吸引著我,使我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她的身上挪移開。
女孩兒有些微胖,但這并不影響她的漂亮。只要你的皮膚足夠白嫩,你的眼睛足夠大并且是雙眼皮,你的嘴唇足夠紅潤,你的頭發足夠滑而亮,就算你有些胖,你看起來也一定是美麗的。
有句話說了,一白遮百丑。
“你還要看多久?”對面的女孩兒開口了,聲音很溫柔,慵懶中帶了些生氣。
我四下看了看,大家都在低頭玩手機,我的目光又回到她的臉上。
“差不多點行了,就算你是個女生,你這樣一直盯著我瞧,我也會不好意思的。”
我尷尬地笑笑,閉上眼睛睡了去。
再清醒已是晚上,火車不知已駛向哪個城市,只見窗外不遠處燈火通明。
“真佩服你,這都能睡得著。”
我瞧著對面的女孩兒,確定她是在跟我說話。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說:“瞌睡來了,在哪兒都能睡得著。”
“姑娘在哪兒下車?”
“蘭州,你呢?”
“西安,我家就在火車站附近。”
一來二去,我們便熟絡了起來。
話語間了解到,她的家境還可以,只是自己年少不懂事,高二沒讀完就輟了學,自己一個人跑到了上海。幾經周折,又回到西安,后來報了個計算機職業技術學校,還有一學期就畢業了,現在在上海一家電腦城實習。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不是傷心,不是興奮,不是激動,不是憂郁,而是一臉坦然。
好奇心作祟的我又想聽聽故事,于是問她:“為什么要輟學呢?”
她猛地看向我,像是沒想到我會這么問,或是沒想到我會想要繼續聽下去。
“你確定你要聽?”
“我很少懷疑自己。”
“可你沒問過我愿不愿意講?”
我笑笑,“直覺告訴我,你會講的。”
“你哪里來的自信?”
“不知道,可能天生的吧。”
我們四目相對,我想知道她到底愿不愿意講,她想知道什么我不是太清楚。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沒有耐心的人是聽不下去的。并且這個故事還有個很俗氣的開頭:
那一年,她十六歲。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同學們都在努力復習,都想在期末取得好成績,過年好收壓歲錢。只有她,被遣回家中面壁思過。
原因很簡單,她罵了班主任。
而罵班主任的原因也很簡單,僅僅是因為她上課玩手機,被班主任抓包沒收了手機。
她玩手機的原因也很簡單,她在跟她的小男友發短信道歉。
而她道歉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昨夜十二點她忘記給她的小男友發“生日快樂”四個字了。
好吧,我知道這很啰嗦,但你不得不承認要聽完這個故事的確需要很多耐心,以及,很多時間。
我們繼續。
一周以后,期末考試開始了。
而她,卻在上海的某條街頭蹲著,身上只著一件薄薄的大衣,背著黑色的小包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上海很少下雪,可冬天刮起的風依舊寒冷。
為了給遠在上海的小男友以生日補償,她不惜逃掉期末考試不遠萬里來到上海,尋找她的小男友。
為了摯愛的人,每個女孩都是勇敢的,且都愛的義無反顧。
她和她的小男友是初中舊識,中考失利后,小男友去了上海,早早地步入了社會。
她順利升入本地的重點高中,成為家人的驕傲。
他們靠著電話維系感情,她的手機是他第一個月的工錢,摔不爛的諾基亞。
那年春節,他們躲在他狹窄的出租房內,以他親手做的四菜一湯度過了除夕。
年假一過,他上班了,而且經常要加班,有時又是夜班,一回來倒頭就睡,到時間起來飯一吃就去上班,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陪她,她都要閑出病來了。
那天,她在去超市的路上遇到一只流浪狗,全身臟兮兮地蹲在角落里看著過往的行人。它看起來好可憐,和初到上海那天的自己很像。
她把它帶了回去。
小狗怕生,將屋子弄的很亂,不洗澡,不吃飯,不喝水,躲在床底下怎么也不肯出來。
他們開始為了小狗吵架。他扔出去,她撿回來;他再扔出去,她再撿回來。如此反復,爭論不休。
年少的愛情總是很美好,卻總也帶著悲傷。
終于有一天,他說:“我們,還是分開吧!你回西安好好讀書,你會有個好前程的。”
連日來的爭吵已經沒有力氣再讓她去挽回些什么了,于是她收拾東西,帶著那只狗離開了上海。
回去的路途艱辛令她以后想起都有些后怕,那樣的日子,只此一次。
她以視死如歸的姿態敲開家門,她已經做好了迎接暴風雨到來的準備。
開門的是媽媽,長久的沉默過后是一聲無奈的嘆息。“進來吧,去洗漱一下準備吃飯。”
回到家的那一晚,月亮特別圓特別亮,滿天的星星像鉆石般閃耀。
媽媽開門進來,扔給她一張紙,說:“你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去學校了,上學期的期末考試也沒有參加,休學證沒有給你辦下來,學校來了遣退書,你可能需要轉學了。”
遣退書她沒有看,被扔在了床頭柜上。她笑笑,說:“媽,不用了,學我不上了。”
媽媽張了張嘴,眼眸里的光暗淡了下去,最后只說:“你自己看吧,想好了跟我和你爸說一聲。”
“好。”
悲傷嗎?痛苦嗎?難過嗎?傷心嗎?后悔嗎?
通通都有吧!
她爬上窗臺,與月為伴。
她終于不再哭,不再用眼淚去解決事情。
她以她的倔強維護著她僅存的驕傲和自尊。
她去找了一份超市的臨時工,一個月一千二,足夠養活她自己了。
六月份高考,高中門口有很多發傳單的人,她也去要了一份來,是一所計算機職業技術學校。她拿回家,指著上面的學校說:“九月份,我去這個學校。”
她越來越胖了,像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她排遣內心空虛的方式是暴飲暴食,就連那只流浪狗也長大了很多,胖了很多。
八月份的時候,她成功沖刺到了140斤,媽媽看不下去了,強烈要求她減肥。
她家住在16層,每天買菜的重任便落在了她的肩上,并且應著老媽的要求,不許坐電梯。
16層,等于是在要她的小命。她也偷奸耍滑過,只不過每次都會被老媽抓個現行,懲罰是當天的晚餐不許吃。
這樣的日子堅持了一個月,減肥效果很明顯,媽媽制定的減肥計劃也慢慢地根植于心,成為了她的習慣。
后來重新入了學,她把大量的時間花在了研究電腦和游戲上,再沒有多余的時間和心思去想別的事情。
很久以后,她再想起那段時光,故事里就只剩下自己和那只狗了。
她給那只狗起名叫鏡子,她是孤獨的,孤獨的像只狗,那狗也是孤獨的。
被帶回家的鏡子哪也不去,就待在她的房間,跟誰也不親近。只在她下班回家時在她腳邊蹭蹭,以示歡迎。她發呆時,它會蹲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發呆;她心情不好時,會拿頭蹭她的小腿。
減肥的那段時間,鏡子一直跟著她,去超市,過馬路,爬樓梯,它總走在她的前面,不時回頭看看。
有天夜里刮起了大風,下起了大雨,電閃雷鳴,爸媽不在家,她害怕極了,關緊家里所有的門窗,拉上所有的窗簾,打開所有的燈,亮了一宿。鏡子第一次爬上她的床,窩在她的懷里,很安靜,很溫暖。
偶爾也有生氣的時候,她也會打它罵它,還把它扔出去關在門外。她以為它會走,結果第二天早上打開門它安靜地蹲在門外,沒有睡。
帶鏡子回來的第二年春天,爸媽準備搬新家了,她也要去上學,鏡子沒人照顧。爸媽決定將鏡子送給鄰居的老奶奶。
走那天,她哭了,她沒有和這只從上海帶回來的狗道別。
她說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離別,就像和上海的他,她明明不想要分開,她明明可以做點什么來挽回一下,可最后卻只能以沉默應對,她甚至沒有說一個“好”字,沒有和他好好道個別。
搬新家一個月后,媽媽打電話來說:“鏡子回來了。”鏡子脖子里戴的鈴鐺,是她親手用毛線織的,沒人會認錯的。
她匆匆忙忙趕回家時,鏡子就蹲在電梯門口,任憑誰趕都趕不走,就像以前,它總守在家門口,直到看見她回來才會轉身進門,乖乖地趴在自己的地方。
媽說:“別再送走鏡子了,一個月,鏡子找的很累的。”
她鄭重地點頭答應,哽咽著說:“鏡子,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鏡子在她手心里蹭蹭,然后又乖乖地趴在她的腳邊。
她說,我不迷信,但我相信命運。
于是,她把實習的地方選在了上海。
她說,要離開,總得要好好告個別,否則,對自己交代不過。
她還沒來得及跟我講這個故事的結局是怎么樣的火車就已到達目的地。但我想,以后的日子,一個人,一只狗,足以溫暖半生。
且,命運不會悲慘到真的讓你孤單一輩子。
你要知道,如果事與愿違,就請相信一定另有安排。
一個人,一只狗,冷暖半生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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