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再壞,矛盾再深,總有辦法能化解。而化解的出發點,唯有相信善意,相信美好。”
今天收到一條留言,是代為轉達的截圖。留言者說:“踢踢你要看到我。”
圖中提到的黎暮,是此前和我同去大阪、京都的大學生。迄今為止,我和他的人生交集,主要在那6天的行程里。
機場會和之后,他拿出一本我寫的書,想要簽名。他的師姐cue他,“小公主見到偶像了。”他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我無恥地想到當年的自己。
沿途,黎暮不太講話,有想法,留心細節,但很少主動表達。某種程度上,我覺得他和我有點像,說好聽些叫內秀,說直接點叫悶騷,對世界所有的好奇都藏在心里。
黎暮在《談到踢踢充滿愛》里寫,出行前,內心的小計算機已經運轉了很多個問題:“踢踢會不會覺得我們只是幾個小屁孩就不搭理我們?踢踢會不會因為是上海人就瞧不起我們外地人?踢踢會不會非常高冷不屑于跟我們一起玩泥巴?踢踢會不會……”
可行程中他發現,“踢踢會在大家瘋狂地買買買之后主動幫大家提東西。踢踢從來不會擺架子,盡管我們真的是煩人,像考拉一樣纏著踢踢,問一些很智障的問題。踢踢總是會把他買的零食分給大家吃,盡管,看他的體格,我想他也是一個很愛吃東西的人。”
結論是:“其實我一直覺得踢踢閃耀著某種母性的光輝。”我經常被誤認為女生的深層原因,終于找到了。
分享這段不是自戀。我并沒有黎暮想得那么好。我要討論的只是,我們離成為一個好人,究竟有多遠。
成年以后,很害怕回答一個問題:“這個人是好人嗎?”
世界的底色是灰的,卻硬要分個非黑即白,怎么那么幼稚。我心里尋思。
但有時候放空瞎想,也難免自問,我是一個好人嗎?在我不到30歲的人生中,給多少人帶去過歡笑,對多少人施加了傷害,又有多少是從歡笑到傷害?說老實話,我數不清,也不會知道。相信你也一樣。
我以前寫文章,內心有智識和道德上的優越感,落筆就成了刻薄。而膚淺的我,還一度把刻薄當成有趣。后來才明白,沒有溫度的趣味是干癟無聊的,人性繁復難言,應該主動釋放更多的善意。無論最終有多少,能可見地接收到。
我讀《解憂雜貨店》,意外地發現,寫出《惡意》、《白夜行》這樣狠戾痛苦的東野圭吾,竟然會在意如此溫暖的故事。而浪矢爺爺看似無目的、無意義的收信和復函,竟然影響到那么多人的一生。
不屑的人會講,這是小說家言。但《解憂雜貨店》之所以感動千萬人,成為暢銷書,說到底,還是因為人們普遍相信,無論現實如何,不經意的善舉,能夠讓世界更美好。
是枝裕和拍《海街日記》《步履不停》和《如父如子》,李安拍《推手》《喜宴》和《飲食男女》,切入點都是倫理上的困境。放現實里,很多人會以此作為人性齟齬的前提,來解釋種種丑惡。
但看完這些電影,固然難受、酸澀,內心卻同樣有暖流涌動。人生那么多無奈和唏噓,但從來沒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只要有光明,就意味著有和煦溫柔。人心再壞,矛盾再深,總有辦法能化解。而化解的出發點,唯有相信善意,相信美好。
在這個意義上,是枝裕和與李安的電影,是教人向善的菩薩行。
你身邊可能會有這樣的人。在你努力嘗試一個長期目標的時刻,他們本著“好心”勸你,“算了吧,這條路太難了,不會成功的。”當你遭遇不公,他們看似“體諒”地安慰,“社會就是這樣的,人生就是徒勞的。”哪天你想做點奉獻,他們趕緊拉住你,“這樣對你又沒什么好處,也沒人會知道。”
這些“負能量永動機”總是用自己的局限,來解釋世界的運轉。也許是真心幫襯,但我們卻不必追隨這樣的狹隘。只要一點點善意,可能不會立竿見影,但冥冥中一定會在世上,引發奇妙的關聯。
很多人都引用魯迅先生的話,說“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可他們卻很少提及,同一個人也寫過:“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與我有關。”
如果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太宏大遙遠,一丁點善意也許就能點亮別人的一天。而我們,也因此離好人更靠近一點。
我第一次讀到巴爾蒙特寫“為了看看陽光,我來到世上”,就對純潔真摯的善和美難以忘懷。而我喜歡的作者比目魚,曾經戲仿胡蘭成的筆法,寫過一聯:“天生不是小鮮肉,用盡余生做暖男。”
再有人說暖男是云備胎,是中央空調,是男人中的綠茶婊,我也堅持:暖是一種美德,讓別人更愉悅,讓自己更善良。
如果我們都還不夠暖,就讓我們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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