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年半，重新看美劇《絕命毒師》，尤其是“絕命”二字，真是別有況味。

還是說劇。所謂神劇，我的理解是，從開頭到結尾，都是在懸崖峭壁上行走。還不是走得小心翼翼，而要是上下跳躍，左右騰挪，跌宕起伏。《絕命毒師》正是這樣的神劇。

然而，支撐起這樣的神劇的，不僅僅是所謂情懷，也不僅僅是精彩曲折的故事線，還要靠一個個扎實的細節。

且舉幾個小片斷為例。

片斷一。

主角瓦特在地下室囚禁了一名窮兇極惡的毒販，擒虎容易縱虎難。放了他，可能遭致全家被殺的報復；殺了他，一個善良了大半輩子的教書匠又下不了手。瓦特給毒販送食物時，昏倒在地，盤子在地上碎成數片。下一個鏡頭讓觀眾有些莫名其妙：瓦特從垃圾桶里撈起碎片，試圖將其拼湊還原，卻怎么都差一塊，缺一片細長的、帶銳角的瓷片。

瓦特經過內心征戰，終于決定放了毒販，開鎖時發現毒販的手在腰摸索。

“你是想用瓷片捅死我嗎？”話音未落，瓷片已狠狠地扎進瓦特的腿中。情急之下的瓦特奮起反擊，終于勒死了毒販。此時，觀眾也終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拼盤子那個鏡頭就是一個鉤。書呆子的迂腐、高智商人士的精明，盡在其中。

片斷二是第一季第三集的片頭。

瓦特的同伴操作失誤，溶解毒販尸體時溶穿了浴缸和樓板，血漿肉渣灑了一地，二人只得趴在地上收拾。

鏡頭閃回到了瓦特的年輕時代，那時他還是大學化學系的高才生，正在整潔明亮的教室里，和漂亮女友探討人體組成元素：氫占63%，氧占26%（這兩種元素組成了水）；剩下碳占9%，氮占1.25%——總共99.25。

“剩下的應該是微量元素了。”女友說，“接下來我們要見證奇跡了。”

“等一下，鈣是多少？”年輕帥氣的瓦特道，“人的骨頭里可都是鈣。”

鏡頭又回到當前，衰老、疲憊，被血腥味和化學溶劑的氣味熏得就要昏倒的瓦特，從一堆血肉渣子中揀起了一塊骨頭——那是毒販尚未被完全溶解的骨頭。

“鈣只有0.25%。”女友說，“鐵占0.00004%。”

年老的瓦特又中從血肉堆中揀起了一塊鐵——那是毒販尚未被完全溶解的手槍。

“鈉，0.04%。磷，0.19%。”

“加起來的總數是99.888042%，這就是人體所有的元素了。”

數字加不攏。

“人體內應該還有點什么。”年輕的瓦特說。

年老的瓦特拎起了一桶血肉渣子，忍住嘔吐倒進了馬桶。

“是靈魂。”年輕的瓦特終于想明白了。于是，這對年輕漂亮的戀人對觀眾撒出了一把甜蜜的狗糧。

我覺得，是導演有意強調了“靈魂”這兩個字，這無異于對老年瓦特的一種挖苦，同時也是對讓一個聰明、踏實、有家庭責任感的男人走投無路的命運的反諷。

一邊是高檔次的教室，學術性的話題（且富有雅趣的延伸），再加上兩個漂亮的人兒；另一邊，是被強酸銷溶的人體，被腐蝕出一個大窟窿的樓板，毒販尸體化成的血肉渣子，還有肺癌……兩個場景互相交織，強烈的對比，讓人看得瞠目結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