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天空是紫黑色的,厚重而低垂,月光把天幕掐出一道血印,幾絲橙黃游移在月牙彎里。
是的,我終于承認我想你了,并伴隨著一陣一陣的疼痛向我席卷而來,我的倔強使我從來不愿承認,可在此刻它廉價得像沙做的城堡,來不及閃躲,便被重重的拍在沙灘上化為烏有。
很久以前就心心念念想為你寫一篇文,提筆幾言,卻道不盡,語又止,想法被時光洗滌得越發(fā)強烈,我卻只能輕輕地述一封長信。兒時,在我有記憶的夜里,我總是有腿疼的毛病,一疼我就哭,沒有人哄我,我就越哭越厲害,每當這時只有你紅著眼睛陪我,耐心的幫我揉腿,給我講故事哼小調(diào),無數(shù)的黑夜里,你都是我生命中唯一的英雄。
舊社會沒讓你跨過一次學堂的門,你卻能背下所有的乘法口訣和你信仰一輩子的所有佛經(jīng)。你總說,人啊,學什么不重要,怎么學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心一意,一個有善良的人,終究會被幸運眷顧。無數(shù)個夜晚,我躺在床上瞪大眼睛,很認真的聽你講故事,我好像看到了一片繁星。你的故事沒有別人童話里的公主王子,只有可憐的小白菜,白毛女,或者地主家懶到把自己餓死的傻兒子。不過最喜歡聽的還是你自己的成長,我想見見那個不茍言笑的裹腳老祖,也想認識認識那個知書達理的秀才祖爺,對了,還有那個一直護著你,最后卻被軍閥征兵杳無音信的小哥哥。時至今日,每個假期我都會騎車去走一遍年少的你曾奔走歡笑過的田間小陌,看著幾個打打鬧鬧的小孩子,假想著你也是其中一個,然后歪著頭沖她笑笑便淡出眼際。還喜歡聽你唱歌,唱那些不知名的小調(diào)子,每一句詞都印刻在我的腦海里,有勞作時鼓勁吼的;有娛樂是互相對唱的;甚至是在婚轎里哭訴的。那些故事伴隨著亦真亦假的畫面悄悄地消融了我的疼痛,那些本該難熬的夜晚變得妙不可言,循著記憶的溝壑,一步步走近那個年代的你,是你帶給我一次次美好的旅行,一點一滴點寫在我的心底,悄悄地消融我內(nèi)心的怯懦和孤獨,迷蒙著雙眼進入甜甜的夢鄉(xiāng)。
如今,無論發(fā)生什么,一旦有些負面的東西試圖占據(jù)我的內(nèi)心,我就會靜靜坐下來,給自己講一個你曾講過的故事給自己聽,抱抱蹲坐著膽小得不敢面對事實的自己,而后自愈。只是,那個英雄一般的你終究敵不過時光的討伐,你開始耳背,開始語無倫次,開始迷糊或者亂發(fā)脾氣,開始走丟,然后久久的坐在我的小學門口,念著我的名字,依依向里尋。只是在你面前的我還沒有長大,習慣依賴于你的我,只會因害怕陌生而逃避,束手無策。每次視頻,我想見你,又怕見你,因為鏡頭會把你我拉近,通過冰冷的鏡頭,無法閃躲,這樣近距離的看你,時光在你的臉上刻下太多的崎嶇,每次看到,我都像是被誰打了一拳,鼻頭酸酸的,看著你眼里流淌著不變的溫柔,我終于掛不住眼里那顆珍珠,一直以為十八歲以后的我早已忘卻了哭這個功能,沒想到在你的面前,我永遠學不會掩飾。鏡頭另一邊的你看到我哭,竟然還得意的笑了,我不服氣,撇撇嘴角,卻有一種暖暖的東西在心里浮動。
你說過“人離如燈滅,好比趟破雪”,我卻知,記憶是一種相聚的方式,無論隔多久,隔多遠,只要心心相系,顏隨風凋零,容卻歸故心。月光依舊是明晃晃的,緊緊抓著人的目光不放,月底下的人正望得出神,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