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6日夜里,我躺在床上,刷著微博,得知美國最高法院正式宣布同性婚姻在美國合法化,全美50個州的同性伴侶都將平等享有法定婚姻權。我不是同性戀,也沒有參加過任何一個平權運動,所以我沒有激動得要哭,只是看著滿屏幕的彩虹旗,我簡直高興得在床上跳起舞來。
然后,隨之而來的是疑惑和些許憂慮,因為我是個基督徒。
三年前受洗的那刻起,我就決定要堅守信仰,永遠對耶穌忠誠。所以自打我進入教會,我就理所當然接受了“同性戀是罪,是被上帝憎惡的”這樣的教導。不光是教會傳道人這么教導,信徒之間也都一致認定“同性戀是病態的,是罪”,因為“圣經上是這么說的”。
14年上半年,幾乎是突然之間,我開始在同性戀的問題上產生極大的困惑。直到夏天的一個主日(周日),我把自己關在教會的小房間里,不肯出去,不肯和他們一起唱詩歌,也不肯和他們一起領圣餐。教會里的一位傳道人弟兄進來,試圖和我溝通,以便弄清楚我到底怎么了,畢竟在本地教會會友的觀念里,不領圣餐幾乎等同于“犯奸淫”。
這位傳道人為人正值,性格隨和,神學功底扎實,看待問題也比較客觀,是我比較信任的人,所以我把自己的疑慮告訴了他。
我哭著告訴他:“在同性戀的問題上,我越來越無法接受教會的說法。我不是同性戀,但是我不覺得他們是錯的。整本圣經都在說愛,上帝就是愛,如果一個人就是無法愛異性,而從同性那里感受到了愛、理解、體貼、溫情,為什么這是錯的,在我看來這不應該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嗎,每個人都想要被愛。我不能騙上帝,我明明無法認同這些觀點,卻還要在上帝面前說“阿門”,卻還要當著上帝的面撒謊領圣餐,我真的做不到,我甚至覺得自己的信仰有些動搖。”
他說:“你說的同性戀,這不是信仰的問題,這是道德的問題。你的信仰沒問題,即使暫時無法認同圣經里的觀點,也可以領圣餐。”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我關于同性戀的困惑,但最后我還是和他一起出去領圣餐了。此后的這一年里,我沒有再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同性戀的問題上。
現在,一條關于全美允許同性戀合法結婚的微博又一次地把這個問題從我的內心挖掘出來。所以我冷靜下來,坐在床上,努力回想索多瑪和蛾摩拉的故事,也從記憶中努力尋找圣經里關于同性戀的描寫。答案是沒有,我不認為圣經中描寫索多瑪和蛾摩拉被毀滅所呈現出來的是“同性戀要被上帝毀滅”這個結論。
至于圣經中是否有其他關于同性戀的描寫,印象中隱約記得有提到過,但具體的經文描寫我已記不太清。于是第二天,我上網搜索了“圣經中描寫同性戀”,真的搜出了不少的內容。其中被引用最多的就是 《創世紀19章》、《利未記18章22節》、《利未記20章13節》和《羅馬書1章26節、27節》。
可是我仍然不認同這些經文都表明“同性戀是罪”這個結論,經文并沒有明確指出同性戀是罪,圣經甚至沒有直接提到同性戀,只說男人不可以和男人茍合,而茍合并不代表同性戀,同性戀也不一定代表茍合。緊接著,我在6月28日、6月30日和7月1日分別看了《平常心》、《柜外》、《圣經上這么說》這三部關于同性戀的電影和紀錄片。巧的是,我和它們所傳達的某些觀點不謀而合。
在教會歷史中,或者在基督教信仰中,都認為同性戀是罪,是不被允許的。所以基督徒基本上都是反同人士,很多都有嚴重的恐同情緒。私底下,也幾乎沒有信徒想要自己去查考圣經,或者想要深入地思考這個問題。大家都只是遵循教會的那一套理論,然后把這樣的理論繼承給下一代、下下一代,一直延續下去。
在一次查經聚會上,長老說在幾年前,有一對女同性戀戀人來到教會,起初,她們對自己的同性戀身份與她們的信仰產生了巨大的沖突,后來,在教會的幫助和信徒的努力下,她們分手,并且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男人,雖然過程艱辛,但最終都成功組建家庭。
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一個感人又很有見證性的故事。
我進入教會時她們已經去了外地,所以我沒有辦法向她們求證,是否她們真的已經成為異性戀。況且,即使有機會見到她們,我也不會主動去撩撥這個話題,畢竟這個后果巨大得無法估量,她們無法承受,我同樣承擔不起。
在同性戀的問題上,我站在了教會的對立面。也許是我無知,是我偏執,而且我的觀念并沒有大量的資料和足夠的研究來作為支撐。但是至少目前,我不恐同,我不認為同性戀一定是下地獄的。一個西瓜,有人喜歡吃,有人不喜歡吃。沒有對錯,立場和觀點不同而已。如果是因為自己自身無法接受同性戀,完全合情合理,我們彼此尊重。如果只是因為從別人那里聽到了一些觀點,自己沒有任何思考,就開始叫囂和抗議,這就是盲目。
美國同性婚姻合法化之后,并不是所有的同性戀都會結婚,和異性戀一樣,不是所有異性戀都會結婚。但這不僅僅是指能結婚這件事,更多的感動和高興是因為認同。這個群體長久以來所承受的羞辱和壓力,以及他們長期堅持的努力,如今終于有了一些正面的改變和進步。當然,他們以后也不能拿合法婚姻權來當做工具,借此報復反同群體。
感情的復雜和微妙程度令人難以描述,我確信自己是異性戀,但盡管如此,我曾經也有過三次對女性產生別樣情愫的經歷。兩次分別發生在中學和高中,還有一次則是發生在前幾個月。那種心理上產生莫名其妙的好感和生理上瞬間發生的變化,都是極其真實的。我也不止一次被別人誤認為同性戀。在中學時代,被一個經常在一起玩的女生表白,我即羞恥又憤怒地把情書和她的照片撕成碎片,偷偷扔進草叢里,從此再也沒有和她講過話。
如果是現在,我一定不會那么做,我會抱抱她,謝謝她喜歡我。然后,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