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子夜淺夢,聞聲潺潺,為之掠醒,才知是疏雨相過。我睡眼朦朧,沉浸在這座城市難得的安寧中,許久未眠。
起身走向陽臺,雨水的氣息隨之飄來,它與世間事物交融留下的每一種味道,是辨別它獨特的方式。空氣中彌漫著幾分薄霧,一呼一吸中,潤土與濕草的清新,像記憶中外婆田間噴灌后的嗅感,持久而不失芳香。
? ? ? 盈盈細雨于大地翩躚,淅淅秋風與我這個椅窗人相擁,忽憶起南唐后主五更夢回時的須臾貪歡,居夢寐而不知客兒身,嘆流水落花春去何從,我引為同調卻又心之惘然。
好像也是這樣一場秋夜雨,我回望了小城一眼,便赴于這片孤地,像沼澤中的菖蒲,飄飄搖搖。無謂風月,眾人擁;遲暮心事,無人拂。彈指年光,我卻越漸明晰,于夢里才覺身是客。
? ? ? 桌上雜亂堆放的書本許久沒有翻看,封頁隨風微微揚起,我抽出夾層的信紙,想寫一封信,贈予,風。用墨藍色的鋼筆,輕輕點染空白,印下歪歪扭扭獨有的痕跡。簌簌粉淚下的字句,喜上眉梢的言語,參差不齊的行距,錯寫后的涂抹有時也覺得甚是可愛。
翩翩夢蝶,迢迢秋鴻,只是尋常。夢里若有人問起,世事安然,切勿掛礙,夢外若有人懂得,許也辨得出筆下的隱隱情愫,聽得出琴曲的弦外之音。
今夜我們言歡于此,談一刻的春秋,便做一刻的知己吧。
你的生活如何呢?經過你生命的人是否說過一句幸遇,還是心照不宣地做了彼此的郵差?
你看,昔時的車馬赴山水,風塵仆仆,才有相逢醉歸,別后與君同的情懷。舊日的信件頻輾轉,音塵渺渺,才有折花驛寄,家書值萬金的期盼。
如今的人啊,易相見,常相別,一通電話便可問候,一趟列車便可重逢。難得,便縈心;輕易,便茍且。在尋常的熱鬧中度日,于暗夜的深思中清醒,徐徐步履未曾赴約,未曾有乘興去,盡興歸的意趣,更談不及見君時的怡與喜。他們各自藏在手機背后,一言一語,不言不語。口頭的交流太過平乏,鍵盤上的表象太過空洞,提筆寫下的文字鮮為人珍視。心與心觸碰的機緣,更是寥若晨星。
雨靜,霧輕,夜漸深。我浸在孤獨的酒壇中,半夢半醒,愈陳愈沉。這大概是人生的常態吧,在與母體分離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以個體的形式存活于這個看似繽紛的世界中,為尋找一片自我適宜的凈土而漂泊。
于花錦世間流浪的你,可曾遇見一個值得托付的生命,可曾想過千帆熙攘后安身于俗世的某一方寸,終了沉浮。
你反問我。
我啊,在等一個人,一個愿意停在我心上的怪人。相見時是新友似故交,相知時無恨晚不惜早,一切都恰如其分。
你輕吻了我的發絲,穿過雨霧,紛飛了些許秋葉。我輕揉了及肩的發梢,關了門窗。談話就此當作一場夢吧,夜太長,你也只是暫停。沒有云開的起始,亦沒有霧散的結局。匆匆解人酒,淡淡消人愁,飄零久,終是難留。
那,萍水的風,來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