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沙租房,已經是第五次了。短短的2年多的時間里,東西南北中,基本住了個遍。心盡管并不算漂泊不安,行蹤卻總會飄忽不定,這與人生的美麗愿景大相徑庭。我竟然,其實是和諧的,它和愛好吃河蟹沒啥卵關系。每一次換的窩,只有麻雀窩與喜鵲窩的區別,至今為止,仍沒住進燕窩里。你知道,在長沙和中國幾乎任何一座城市,CBD里也會有藏著老鼠蟑螂的老舊房子。
說起來,租的最大的房,在新中路立交橋旁邊區政府的某小區,一百五十多個平方,除了三張床,其他鬼都沒有,房主說之前租房的人用來開了一段時間的公司。三室兩廳兩衛一廚,大客廳大得可以放下兩個桌球臺。那時剛畢業一年左右,仍有很多學弟學妹交往著,某個夏日,來這里玩,客廳的地板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的光膀子。唯一的夜生活,就是去立交橋下的草坪乘涼,那里竟然有人租售席子,配套服務還有零食和撲克牌賣。草色青綠、柔軟,情侶們偎依親昵,鐵道學院的美女們結伴而坐,也有人獨自聽音樂,或者喝酒。車流滾滾,他城還在建社中,唯獨這大片草坪清爽,讓我回光了一把大學生活。
很快,合租的另外兩個人,起了矛盾,各自分飛。我一下子搬到了河西天馬公寓旁邊。民房,一個單間,后面就是天馬公寓的籃球場,隔壁是老板的主臥,洗澡也得穿過老板和他老婆的雙人床。住的時間不長,所以在那里的記憶并不深刻。之后受彌撒之邀,合租在香樟路,在晨報和林科大之間的一個丁字路口,電信宿舍。不久便辭職了,房租和吃飯都靠朋友接濟。那個狗日的冬季,樓高風冷,為了節省開支,我們連中央空調都沒開。到離開結算的時候,才知道不管開沒有開,都是收費了的。從那時開始,我修煉成了宅男,讀純文學書,看冷門電影,寫意淫小說。半個冬季,都在低迷與陰郁之中。某天下雪,照著小時候的記憶,我在樓頂上堆了個大雪人,抱著雪人自拍了很多照片,那大概是那段時間最開心的事情了。彌撒的女朋友經常來小住,菜做得很好吃,幾乎每個晚上,夜班后的小古或者彌撒,叫我去吃夜宵,或者咖啡店。終于沒有消沉,我是要感謝他們的。香樟路,這個名字非常好聽。
冬季還沒過完,去了湘潭上班。去年十月,又回到了長沙。依舊待業。那個時侯彌撒在廣電大樓上班,我借了些錢,又合租在馬欄山一棟民房里。房子是平房,雖然年月已久,墻壁用木板裝修了一番,也不算破舊,小院子里載了兩棵樟樹,算得上獨棟別墅了。后來,廣電的另一個小伙子吳柱也住進來,常常叫了他的同事,一起打升級。那個冬季的雪,下得很多城市斷水斷電,托廣電的福,我們那電停得很少,水雖然沒有,但隔壁有口水井,就近的居民排著長隊,提著桶子,用老式壓水機抽水上來,靠著熱乎的井水,和房主留下的煤球,我們過了一個不太嚴酷的冬季。再次感謝小古,我接受了他要我寫書評的建議。每周,我從北城搭車到南城,再步行一公里,到他家里拿書,那都是最新出版的,然后原路返回。在車上,我開始看書,有時候看得快,下了車就直奔網吧,把書評寫完,按照小古給的郵箱,一并發給那些有書評版的報紙和刊物。吳柱的爸爸經常來看兒子,見我看書,便問我是做什么的,我不好實說,撒謊說是編輯,吳柱的爸爸也沒有多問。稿費總是遲遲不來,每次發表了,我就去小古那里預支稿費,我的稿費地址是留的他的。到目前為止,我都不知道,到底超支了多少。他有一個文檔,專門記錄我的賬目。
住在馬欄山的時候,對面有一個老娭毑,一路之隔,不知道怎么稱呼。我起得晚,經常聽見掃地的聲音,要不就是清理水溝的聲音,那水溝是我們屋前的,經常堵塞,發出腐臭的味道。老娭毑的笑容很好,盡管臉上的皮起了皺紋。下雪的時候,窗戶外面的鋁架子被壓垮了,一大早,她搬到了我們院子里。院子里的水管壞了,也是她提醒我關掉的。過年的時候,我們都要回去,我對老娭毑說,麻煩您看下家。再回來,房子一點都沒有意外的變化。我一直想找個機會感謝她,現在也常常想回去看她。
過完年不久,我又找到了工作。房子搬到了東塘,就是現在住的地方,60個平方,兩室一廳。彌撒已經辭職,我們仍然住在一起。房東是個老太太,我們從沒見過,是他兒子來和我們交涉的,我們叫他林總。林總從不會對延遲交房租有微詞,方頭大耳頭發光溜的他總是一臉微笑,上次來收租的時候,說起他娘老子,身體不好,住在養老院,林總每周都會去看望,常常開車帶她去看長沙的變化,最近的一次,是去了橘子洲,那里的人不準進去,林總再三懇求,才圍著沒有建完的橘子洲轉了一圈。林總交代我們,有事可以問樓下的樊爹。樊爹身體很好,每天早上騎自行車去買菜,回來把自行車扛上四樓。有次樊爹來收水電費,對我們說,你們好晚才睡嘞,有時節半夜聽見移椅子啊洗澡的聲音,想想是你們這些小伙子,算了。我們有些愧疚,一次弄了條七八斤的大魚,請樊爹剖了,送了一半給他。于是樊爹又夸獎我們:你們這些小伙子不錯嘞!房子很老了,我們正年輕。不管我們怎么小心翼翼,總覺得會把本來睡眠質量就不好的老人們吵醒。
不知道我還會搬幾次家,租幾次房,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成為這個城市的一員。就像華爾街的金融計算公式,總是不能準確預見未來。一只蝸牛,它人在哪,房子就在哪,它能把房子建在哪里呢。但我要感謝我身邊的朋友,感謝我所有的新鄰居。這是一個過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