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楚西北
一
在美國,有一批已經成為世界名校的大學,被稱之為“常青藤”大學(也稱“常春藤”)。在中國,有一批正努力成為世界名校的大學,簡稱“985”高校。
“985工程”是指為創建世界一流大學而實施的高等教育建設工程,目前這類高校僅有39所。如此優中選優,無怪乎“985”高校一直被當作衡量一個地區教育資源優劣的硬指標。
讓人費解的是,作為歷史悠久,物產豐富,人口最多的中國第一大省的河南,居然連一所“985”高校都沒有!每年初夏,是高考生填報志愿的日子,想必也是也是觸及河南人心中隱痛的日子:想讓自己孩子在家門口上所重點大學的愿望都實現不了……
河南人民心中的痛讓我想起了慕容復的悲哀。
慕容復是《天龍八部》里的一個典型的悲劇性人物。在讀者的印象里,他一直在東奔西走,殫心絕慮,目標明確而又遠大——興復大燕。如此胸懷鴻鵠之志且又兢兢業業之人最終卻落下一個眾叛親離,“神志已亂”的結果,不禁讓人唏噓。
如果說慕容復真的做到盡心竭力,即便沒能“光宗復國”,也不至于朋友和隨從都棄他而去,更不會落得神經錯亂的凄涼結局。事實上,慕容復并沒有做到盡心竭力。或者說,他只是看起來在盡心竭力而已。
稍有常識的人都明白,僅靠慕容復和四個隨從的力量來興復大燕,無異于癡人說夢。
歷史上輪番上演的朝代更迭大戲早已為慕容復總結出實現“大燕夢”的標準步驟:要盡量拉攏高層次人才來組建核心團隊,制定出既具科學性又有可操作性的路線圖,多方籌集軍資兵餉,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嚴格按照既定路線扎實工作,掌握原則性和靈活性,忍辱負重,輾轉騰挪,伺機而動,如此才有可能沖破黑暗,走向光明。
毫無疑問,這是一項艱苦卓絕且過程漫長的工程。
二
可惜,慕容復連組建核心團隊這一步都沒有走好。
自始至終,慕容復的核心團隊成員就是自己和四個隨從。雖說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和風波惡這四個隨從并非等閑之輩,但畢竟不是一流高手,格局也有限,關鍵時刻難堪大用。
慕容復的當務之急是要結交一些一流高手作為左膀右臂為自己出謀劃策,但他四處奔波結交的卻是諸如“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島主”之類的江湖中下層人士。當然,沒能主動與一流高手結交固然與其孤傲耿介的性格有關,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當兩位一流高手主動向其示好時,竟然也被慕容復拒而遠之。
這兩位一流高手,一位叫蕭峰,另一位叫虛竹。
曾是丐幫幫主、后又成為“手綰雄兵數十萬”的遼國南院大王的蕭峰對慕容復一直是傾心仰慕,對這位與自己齊名的人物念念于心。在無錫松鶴樓里,蕭峰就把段譽誤認為是“南慕容”,存心與其結交;在杏林里,他又主動幫慕容復分辨冤屈并給予其核心團隊高度評價,“慕容公子相交相處的都是這么一干人,他自己能是大奸大惡、卑鄙無恥之徒嗎?”
身為逍遙派掌門、靈鷲宮宮主的虛竹也曾對慕容復傾慕有加,“竭誠挽留”,稱贊他“文武雙全,英雄了得”并虛心向其請教。
面對兩位一流高手的誠意示好,慕容復如果投桃報李,順水推舟結交了蕭峰和虛竹這兩位朋友,豈不是如虎添翼?但慕容復卻偏要沒來由地和蕭峰鬧翻,最終將蕭峰逼到自己的對立面。
如此逆行倒施,連蕭峰也嗤之以鼻:“蕭某大好男兒,竟和你這種人齊名。”在靈鷲峰上,慕容公子對虛竹的友好舉動也視而不見,“傲然瞧著虛竹”,“隔了半晌,慕容復袍袖一拂,道:‘走吧!’昂然跨出大門。”
三
正如慕容復的短視與偏狹,面對歷史曾給過的讓河南擁有一流大學的兩次機會,當時的河南也沒能把握住。
那兩所大學,一所是河南大學,另一所是中國科技大學。
今日的河南大學雖說難以進入國內一流大學行列,但若回顧其歷史,定會嘆服于其曾有過的輝煌。
1912年,袁世凱下令在位于開封的河南貢院舊址上組建河南留學歐美預備學校。該校與當年北京的清華大學、上海的南洋公學成為國內僅有的三所向歐美派遣留學生的基地。
1942年改稱國立河南大學,成為當時學術實力雄厚、享譽國內外的國立大學之一,也是當年國民黨欲遷往臺灣的十所大學之一。當時河南大學中文系被譽為亞洲第一大系;醫學院是當時的全國五強之一,解放后首批獲得博士點;教育系入圍全國前六;在殷墟和甲骨文研究方面也是成就斐然……
1952年,河南大學開始按照師范學院的發展方向進行調整并分拆。分拆出來的支系先后組建成中原大學(今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河南醫科大學、河南師范大學、河南農業大學等,并遣諸多專業支援鄰邊鄭州大學、湖南大學、華中農業大學、江西農業大學等高校。
1954年,河南省會正式從開封遷往鄭州。隨之,凡帶有“省”字頭的機關、單位也都遷往鄭州,只有河南大學﹙當時校名為河南師范學院﹚和河南省第一監獄這兩個帶“省”字頭的單位留在開封。
這一留就一直留到到了今天……
歷史不能假設,但可以反思。
在河南擁有的諸多高校中,當時的河南大學是最有希望成為讓河南人民引以為傲的名校。但由于遠離省會,發展滯后,直接導致了這所昔日名校的邊緣化走向。
四
好在歷史并不吝嗇。到了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歷史又給了河南一次機會。
研究生期間,我讀加拿大學者許美德寫的《中國大學1895—1995:一個文化沖突的世紀》時,留意過書中提到的一段頗值得玩味的歷史細節。
1969年,中蘇發生邊境沖突。根據形勢,中央決定進行“備戰疏散”,原位于北京的中國科技大學被國務院教科組列入北京十三所下遷高校之中。
據時為中科大革委會常委之一的蔡有智教授回憶,“九月下旬,我們去河南尋找疏散地址。我是去河南組的成員,因為帶有國務院教科組組長劉西堯給河南省的親筆信,我們受到了省生產指揮組組長的接待,他讓我們去南陽地區看看,在談話中我們意識到他們對科大來河南不大積極。我們在南陽周邊和鄧縣看了不少地方,地區的同志說,土地有的是,三千畝五千畝沒問題,但他們南陽沒有接收一所大學的能力”。
無奈之下,只能另尋疏散地址。最終,安徽方面接納了這所高校。
當年,“備戰疏散”是國家高層的決定,工作人員還“受到了省生產指揮組組長的接待”,此次中科大南遷事宜理應受到當地領導的重視。
如果確如南陽地區的接待人員所說“南陽沒有接收一所大學的能力”,作為中原第一大省的河南是否具備這樣的“能力”呢?難道當時的安徽確實具備比河南更優裕的條件嗎?書中沒有提及,如今也不得而知。
五出于好奇,我又從其它史料中了解到中科大遷至安徽的這段歷史。較之河南“不大積極”的態度,安徽方面確是更具誠意。
中科大搬遷至安徽的過程雖然也是一波三折,但更能凸顯出安徽方面的大局意識和長遠眼光。
先是安徽安慶接收了部分南遷師生,卻最終因物資嚴重短缺難以為繼。安徽方面的主要領導得知情況后,同中科院商議,決定將學校搬遷至位于省會合肥的合肥師范學院。
70多次貨運列車裝載35000箱儀器和圖書輾轉來到合肥。當時的合肥師范學院業已停課,校園一片荒蕪。據隨校南遷的青年教師、后任中科大副校長的韓容典回憶,“就一棟教學樓,一棟圖書館。當時我們的儀器滿樓道都是,樓道里放不下的就放在露天。”
七十年代初期,中科大在全國率先恢復教學科研工作。安徽省在當年電力不足的情況下,保障中科大為優先于省政府的供電單位。今日,中國科技大學已成為合肥人乃至安徽人經常提及并引以自豪的名校,而熟知這段歷史的河南人民想必定是懊悔不已。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痛和悲哀。
如果說拆分河南大學是為響應號召而廣播慧種服務大局,將省會遷往鄭州時留下河南大學也可能是出于其它隱情,那么后來拒絕中國科技大學的遷入實在令人不解。若當時的眼光能更長遠些,也不至于有今日如此尷尬的局面。
在我看來,河南人民的心原本不必那么痛,慕容復的結局也不該那樣悲哀,之所以這樣,原因無他,非不能也,是不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