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節 出征之前
時間飛逝，轉眼就是三月初九了。
剛剛經過整編的原四大軍營和軍械司中上萬名軍士，已經依照蜀郡都督府的軍令有條不紊地向北城外集結，暫時駐扎在原來前軍營一帶的營房中，等候參加將在明日舉行的南征祭旗大典。這十幾日以來，成都城外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各種大小車輛、民夫走騾，連同攜帶著各色旗幟的整隊整隊的騎兵和步卒，從四面八方各個營房向城北進發。這種紅紅火火的興旺景象，令成都這座剛剛從陰霾中走出來的京畿古城，又重新煥發了勃勃的生機。
四大軍營和軍械司、工程營等部，已經按照南征的需要，被重新整編為前軍和中軍左右營。在二月中的時候，鎮東將軍趙云雖然仍在病中，但是已能逐漸開始下床理事。丞相諸葛亮便請他一同到蜀郡都督府去，和都督吳懿以及參軍馬謖一起，共同商討和辦理軍隊整編一事。蜀郡都督府，治下原本只有四大軍營和軍械司共一萬多人。諸葛亮力主將工程營等幾個統屬混亂的小營房也一并編入了南征大軍，以壯聲勢。雖然工程營名義上的主將——后將軍劉琰對此極為不滿，可是現在正是舉國籌備南征之時，再者劉琰自己也不能完全服眾，因此將這些營房合并入南征大軍一事實際上并沒有遇到多大的阻礙。劉琰心懷不忿，曾多次在散朝之后痛哭流涕地向后主劉禪求情以保留自己能繼續掌管工程營的權力。卻不想這個時候劉禪正忙著和陳祇鼓搗新選宦官的事兒，并不將工程營的事情放在心上，只不過對他說幾句安撫的話敷衍了事。劉琰只得作罷。
沒有了劉琰的阻撓，南征軍的整編進行地十分順利。吳懿從四大營中抽調出兩千名精銳步卒組成前軍，由原左軍營主將張翼來擔任統領，充當南征大軍的先鋒。剩余的大約一萬三千多人，則分為中軍左右營，每營管六千人，分別由王平和廖化擔任主將，并以關興和趙統為副手。馬謖在去年調查刺殺案的時候，曾和王平發生過不少的摩擦。此外，他也的確從內心深處看不上王平凡事都要尊奉軍令的死板性格，因此極力反對由王平來出任中軍左營主將的提議。可是，蜀漢軍中的優秀將領們，除了死在夷陵之戰中以及眼下分別駐扎在永安和漢中的之外，剩下在蜀郡里的再沒有一個人能像王平這樣功勛卓著。所以在趙云和吳懿的反復勸說之下，馬謖雖然心里仍然不大滿意，最后也只好勉強同意了對王平的委任。這件事情令馬謖和王平二人的關系更是降到了冰點。
另外，因為原來的相府護衛將軍馬忠已經承擔了秘密奔襲永昌的重要任務，吳懿只好指派諸葛喬率領剩下的八百多人來擔任諸葛亮中軍大帳的親衛。諸葛喬雖然性格靦腆，未經歷練，可他畢竟是諸葛亮的親侄和嗣子，對諸葛亮有著最可靠的忠誠。盡管諸葛亮本人曾多次向吳懿和馬謖鄭重表示自己不能任人唯親，可是在馬忠走后相府護衛中也的確沒有比諸葛喬更為適合的人選，由他來擔任護軍將軍也算是順理成章的安排了。相府護衛中另一名年輕將領卓良，剛剛因為在去年北城外的刺殺案中立功而獲得升遷。由他另外率領五十名護衛，并入馬忠將軍一路隨軍征討。
由于有蜀郡都督吳懿的鼎力主持，南征軍整編一事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得以完成。另外一件牽動諸葛亮心思的大事就是軍需軍器了。
蔣琬簽署的調糧文書早以八百里加急快馬飛也似的在一天之內傳遞到成都附近的所有府縣。上萬石糧食和草料從各個方向通過沱江、岷江以及陸路陸續運往前軍營糧倉。此外，經過鄧芝、董允、費祎和張苞等人的斡旋和努力，成都城內原有的存糧也被征調出幾千石來以資南征軍使用。按照諸葛亮和蔣琬先前的計算，這些糧草足夠大軍一個月的用度。諸葛亮一直以來最為擔心的糧草問題，也算是暫時得到了解決。
從戰略上來說，南征只是掃平后方，是將來北伐大業的序曲。在諸葛亮的藍圖之中，沒有什么事情是能比北伐更為重要的。因此，大軍南征之后，成都方面還必須要繼續監造軍器戰具，準備戰船戰車，以備將來北伐之用。王平和他所統轄的軍械司部分精干力量已經被編入南征大軍，吳懿只好任命熟悉軍械營務的王平之子將軍王訓暫時出任主將，并以神匠蒲元為營監，由他們二人帶領由原工程營重新整編后的新軍械司繼續在成都燒爐鍛造。此時，原軍械司中舊人如太史鋒、唐令和賀雷等人都已在南征軍中。
諸葛亮在大軍遠征之前，再一次地分別會見了射援、吳懿和張苞三個朝中重臣。射援雖然一向主張愛惜民力，反對用兵。可是既然南征一事木已成舟，他也不會再出言阻止諸葛亮了。射援是從劉備時代起便開始擔當重任的蜀漢老臣。他持重方正，能識大體。自在那天朝會上被諸葛亮推舉為留守大臣之后，他便一門心思地開始思索，當諸葛亮不在成都的時候，自己將如何維護京畿成都乃至整個蜀漢朝局的穩定。當諸葛亮聽到射援說將以“無為而治，不擾民力”來作為成都的執政方針后，他對此深表贊同，確信自己為陛下選拔了一個最合適的留守大臣。
吳懿作為蜀郡都督，將在諸葛亮遠征之后成為成都城里兵權最大的軍事將領，是鎮守成都、保衛京畿的重要人物。諸葛亮把四大營和軍械司都編入南征軍調走之后，吳懿所能依仗的部隊便只有剛剛從漢中和永安抽調回來的援軍了。諸葛亮原本向后主請奏的，是從漢中和永安二處各調回八千人馬來，以充成都守備之用。可是漢中都督魏延，以北線曹魏兵馬頻繁調動，恐怕將有戰事為由，只向成都調回來六千多老弱軍兵。至于中都護兼永安都督李嚴就更過分了，他一共只給吳懿發來三千多號援軍，其中也是傷殘居多。好在成都城并不會真的直面敵軍，這八九千人也算是聊勝于無吧。諸葛亮還語重心長地告誡吳懿，這些人都是魏延和李嚴培養多年的宿將老兵，一定不會輕易就服從吳懿的管束。但是，不論這些人馬多么難以指揮，他都必須要想辦法克制自己，盡量做到以德服人，只有這樣才能徹底將這支軍隊收服到他的帳下指揮。此外，諸葛亮也請吳懿以大局為重，努力協調好蜀郡都督府與虎賁禁軍的關系，和糜威齊心協力，一內一外共同保衛陛下的安全。吳懿聽罷，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一定會按照諸葛亮說的去做。
送別吳懿之后，諸葛亮又馬不停蹄，親自去西鄉侯府會見了國舅張苞。張苞是個絕頂聰明之人，自然知道諸葛亮的來意。他忍著病痛硬是從臥榻上爬起來，顫顫巍巍地握著諸葛亮的手，說自己雖然已經病入膏肓，是個將死之人，可是，只要他尚有最后一口氣在，就一定會幫助留守在成都的吳懿和蔣琬，協調大局。如果有萬分緊急的事情需要陛下的旨意，他也一定會不避忌諱，讓家人迅速通過在宮里的兩個妹妹張皇后和張貴妃，請他們來向陛下代為進言陳奏。諸葛亮既為張苞的赤誠忠心所感，同時也為張苞越來越重的病體感到擔憂。他握著張苞枯瘦的雙手，忍不住為他落下淚來。
諸葛亮離開西鄉侯府時已是深夜。月明星稀之下，偌大的成都城里，除了成都府的巡邏公差之外，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來成都令范恒所頒布的新宵禁令已然生效。承載著蜀漢帝國丞相諸葛亮那輛寬大的馬車，正順著青石板大街極速地向丞相府方向駛去。從車廂里，還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酣睡時的呼吸之聲。經歷里一整天的奔波勞苦，諸葛亮總算能在馬車里安心地偷空小憩片刻。回府之后，他還要繼續為明日的南征祭旗一事而徹夜不眠。
建興二年三月初九的夜晚，有著這座喧囂城池往日所難得的安靜。黑沉沉的夜幕整個籠罩在龐大的成都城上，沒有人嗅到那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危險氣息。
目? 錄：最后的漢歌 第二卷 迷瘴 目錄
另附 ：最后的漢歌 第一卷 暗涌 全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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