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明月何時照我還》? ? ?上一章 :(94)進(jìn)退于維谷,徘徊于生死
筆者:樓清月
(95)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京師 ?郕王府 ?拂塵院
朱拂玉牽起欒歡月的手,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中:“你不必再騙我。我知道答案。”
朱拂玉見欒歡月不吭聲,輕輕一笑:“說來,咱們也從未這樣和和氣氣地說過話。你如今元?dú)獯髠瑳]了耐心同我吵,真好!”
“你今日好怪!”欒歡月抬眼看了看朱拂玉,見他深情脈脈地看著自己,心里也是開心的,但卻還是嘴硬。
“難得想同你講兩句情話,你莫要打岔!”朱拂玉摸了摸欒歡月的頭,又說道:“你方才問我說過的話,是否算數(shù),我此刻便可答你。我朱拂玉說過的話,不會抵賴!待你傷好些了,便可離去。”
欒歡月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不想同他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問道:“方才聽法般說,致奠時,太子聯(lián)合朝中的大臣,想要逼迫你就藩?”
“恩!想必不出幾日,便會出手了罷!”朱拂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依舊撫著欒歡月的長發(fā)。
“那你……可做好準(zhǔn)備了?”欒歡月感到朱拂玉有些低落,也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你想叫我做些什么準(zhǔn)備?”朱拂玉聽出欒歡月在關(guān)心自己,心里一暖,溫聲笑著問道。
“你難道不想……”欒歡月聽朱拂玉笑出聲,知道他明白自己說什么,只是不說破,也不往下說,撇了撇嘴道:“若是去就藩,自然要準(zhǔn)備多些值錢的家當(dāng)。”
朱拂玉沒接話,此刻美人在懷,他只想記住這一刻的溫存。他私心里不想放她離去,可此去西北,地勢偏遠(yuǎn)苦寒不說,還多是流民悍匪。他不想她吃這樣的苦,也不愿她有何閃失,倒不如成全她,叫她自由自在的,待他歸京那日,再抓了她回來,永遠(yuǎn)地留在他身邊。
欒歡月見朱拂玉不知在想些什么想的出神,沒有吭聲,安靜地依著他,聽著他胸膛有力的心跳聲,覺得心安異常。
張禮守在門外,聽見里頭寂靜無聲,心里美滋滋地,嘴角露出了開心的微笑。拂塵院正門,如一推門而入,款款地走了過來。
張禮瞧見如一,心底很是埋怨,自然地顯露在了臉上。欒歡月此前兇險拔刀之時,她不曾露面,此刻王爺正和姑娘溫存,她倒是會挑時間。
如一自然也瞧見了張禮難看的神色,可她只做未見,提著步子便要往屋子走。張禮伸手?jǐn)r下,小聲說道:“姑娘在休息,你莫要進(jìn)去打擾。”
如一也不看張禮,站在張禮的手臂前,朝屋里張口便要喊。張禮見如一要開口,忙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手反扣著她的胳膊在身后,拉著她往后走。
到了僻靜處,張禮才松開了如一的手,問道:“你如今已不在姑娘身邊伺候了,還往姑娘身前湊什么?”
“笑話!我是姑娘帶來了,又不是你們郕王府的人,什么時候連你也開始管我的事了?”如一冷眼看著張禮說道。
“你在我王府里和一個陌生的女子鬼祟的接頭,我就得管!”張禮怒不可及,瞪著眼睛朗聲說道。
如一看著張禮,有些吃驚,想了想,聲音柔了下來:“你既發(fā)現(xiàn)了,為何不去同王爺、姑娘講?”
張禮看著如一,依舊如初見時動人,只是此刻的他,心里卻少了分悸動,避開了如一的問話:“總之,你莫要去打攪姑娘!”
如一微微一笑,點(diǎn)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轉(zhuǎn)身離去。
如玉齋內(nèi),濟(jì)源等在書房,見朱拂玉在院外走入,心情顯然不錯,濟(jì)源掏出懷中的信,迎了上去。
“王爺,王公公托人給您帶的信。”濟(jì)源將信遞給了朱拂玉。
朱拂玉打開信,仔細(xì)瞧了瞧,見是王振同自己邀約,今日午時相見,朝濟(jì)源吩咐道:“去外院請法般來。”
如今汪婉儀和王嬤嬤在王府,法般便不在內(nèi)院住著了,平日里也很少進(jìn)出內(nèi)院,多是去城外的道觀和人論道。
“他今日一早就出了城,怕是沒那么快能趕回來。”濟(jì)源想起法般今早出了城,回道。
朱拂玉拿著信,仔細(xì)琢磨了半天,又瞧了瞧天色,已是巳時,只得吩咐道:“備馬罷!”
濟(jì)源點(diǎn)頭,剛要出去,朱拂玉忽然想起自己還未問濟(jì)源那日他跟蹤云展和順德后發(fā)生的事,便喊住了濟(jì)源:“濟(jì)源,那日你跟著云展和順德,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濟(jì)源搖了搖頭:“那日云駙馬和公主到了毓德宮后一直都沒出來。后來王振公公帶著兩隊人馬來搜查,沒多久太子也來了。”
毓德宮和長春宮依背而建,正門與正門相隔甚遠(yuǎn),濟(jì)源緊盯著毓德宮的宮門,自然也就留意不到長春宮的情況,更何況那日雨大,天色又昏暗,只怕更難瞧清什么。朱拂玉想了想,又問道:“你覺得,云展會武功么?”
“云駙馬?”濟(jì)源有些納悶,為何朱拂玉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難道云駙馬會武功?”
那日在長春宮,朱拂玉雖只略略看了,但也瞧清楚肖英除了手臂上幾處外傷,并無其他致命的傷痕,顯然人不是欒歡月殺的。可朱遠(yuǎn)圻不在宮內(nèi),不在仁智殿又與她相識的,就只剩下云展了……
濟(jì)源見朱拂玉想的出神,忍不住輕聲問了句:“王爺,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拂玉回過神來,皺著眉,嘆了口氣:“無事!走罷!”
京師 ? 城東 ? ?南薰坊
東安門外的南薰坊有一處私宅,因主人家獲罪,宅子也被充了公。朱拂玉站在宅子門口,見府邸上沒掛匾額,估摸著是王振新置辦的宅子,嘴角扯起了一絲冷笑。
小廝引了朱拂玉進(jìn)院內(nèi),府邸里多是郁郁蔥蔥的植被,倒是有幾分清涼和隱蔽。小廝一遍引領(lǐng)著朱拂玉,一遍陪著笑臉道:“王爺,我家主子新置了宅子,正在前廳宴客一時走不開,特意囑咐了小的,若您提前到了,可帶您去后院賞花。”
朱拂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未多說什么。走到一半,小廝便一個總管喚走了。朱拂玉直覺有些蹊蹺,皺了皺眉,又往前走了一段,就瞧見云展坐在涼亭里。云展似乎聽見了腳步聲,回身看向朱拂玉,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是你喚走的小廝?”朱拂玉皺著眉頭,聲音有些不耐。
“月兒可好些了?”云展對朱拂玉的問題別不答,微微笑了笑。
“那日果然是你!”朱拂玉看向云展,不知為何,看著他今日這假笑的模樣,隨即答道:“她自然是大好了,成日里纏著我,叫我給她喂藥、替她拭面、夜里還非叫我陪著她一同和衣而睡。”
朱拂玉邊說著,邊瞧著云展的表情,見他依舊一副云淡風(fēng)輕地模樣,有些氣餒,也不多說,轉(zhuǎn)而問:“你喚我來,有何事?”
“順德曾對月兒做過一些錯事,依著她的性子,應(yīng)是不曾與你提起罷?”云展低著頭,似乎想起欒歡月那日昏睡在塌上的模樣,溫柔一笑。
“她做了什么?”朱拂玉有些緊張,但還裝作猶自淡定的模樣,緊緊地捏著拳頭。
“她曾迷昏過月兒,想撮合我與她。”云展抬起頭,望向朱拂玉,見他眼冒火光,緩緩說道:“可我畢竟與郕王不同,為了達(dá)到摧毀我的目的,不惜連同自家皇姐都敢羞辱。”
云展說的,是指朱拂玉為了斷云展的仕途,將兩人赤身裸體扔在杏花樓的事。朱拂玉也知自己做的不地道,抿了抿嘴,沒有答話。
“還有一件事。”云展接著說道:“有一夜,月兒來找我,我在送她回去的路上,曾勸她離京。你可知她如何答我?”
朱拂玉自然想得到那一夜,就在那一夜,他看到了法般的密信,才會誤解了她。他扭頭看向了云展,見他一字一句的重復(fù)著欒歡月說過的話,耳邊響起了她的聲音。
“她同我說:是因?yàn)橹旆饔瘢驗(yàn)樗诰煟 痹普箍粗旆饔駧еe愕和驚喜的目光,不漏痕跡地瞧了瞧身側(cè)的一處草叢,往朱拂玉身邊湊了湊,低聲說道:“不日,太子便會逼迫你就藩,你若還未有對策,可去尋楊溥。他是禮部尚書,自然可替你再多周旋些時日。”
朱拂玉本想問他和楊溥的關(guān)系,但云展卻忽然打斷,輕聲說道:“照顧好月兒!”
朱拂玉一愣,抬眼一瞧,便見朱擷德和王振站在了不遠(yuǎn)處,王振躬著身子,但抬眼望向兩人時,面上卻是猙獰的笑容。
朱擷德冷著臉走到朱拂玉和云展身旁,面無表情地說道:“本宮怎的不知,云駙馬與郕王也如此稔熟啊?”
朱拂玉此刻忽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王振的局,目的就是為了引出自己,坐實(shí)云展與自己合謀的目的。也不及思慮什么,他便想張口,不料云展卻快他一步,壓住了朱拂玉的胳膊,站在了他的身前,笑吟吟地說道:“本是受王公公之邀,來賀他喬遷之喜,不曾想王公公也邀了郕王,便與郕王聊了兩句。”
不待朱擷德思考,王振便先一步開了口:“云駙馬這話說的誅心,小的一直在太子殿下身邊伺候,誰人不知太子殿下不喜奢華,治下頗嚴(yán),小的哪有這樣的能力,能在皇宮內(nèi)城買下這三進(jìn)三出的宅子啊!”
朱擷德見云展與朱拂玉兩人在涼亭中敘話許久,又有竊竊私語的動作,心里已然全信,此刻云展所言更像是狡辯,面上又寒了幾分,看向朱拂玉:“父皇英靈未散,居喪期間公然飲酒、吃肉,你眼里還有父皇嗎?來人,壓郕王回府自省,未得皇令,不得擅出!”
朱拂玉看向朱擷德,見他眼里布滿兇光,知道他這樣顛倒黑白,是要公然與自己撕破臉,躬身施禮道:“謝皇兄教誨,拂玉定當(dāng)自省。”
說完,朱拂玉便隨著侍衛(wèi)離開了。臨走前,他看向云展,見他臉上仍掛著一絲淡淡地微笑,再想起方才他對自己說的話,總有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