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八月的夏夜,永安大廈。 何櫻指尖卷著濕漉漉的發尾,從淋浴間出來時,私教匡妮正倚在儲物柜旁玩著陰陽師,百忙之中,還騰出手遞了瓶礦泉水給她。 何櫻眉眼一彎,“匡姐真好。” 運動沖涼完,一瓶透心涼的冰礦泉水是最解乏不過的了。 她閉目仰臉一氣兒喝著,頂燈一照,嬌俏的鼻尖閃著些微柔和的珠光,匡妮掃了一眼后,就又經不住……多瞄了好幾下。 暑期,健身房的生意向來好。 尤其是咨詢試練的小姑娘絡繹不絕,總眼巴巴問她:“匡姐,我這樣要練多久能瘦,能出效果呀?” 匡妮道理說著,眼底卻浮現出何櫻的形貌來。 何櫻她生了一張涉世未深的少女臉。 五官清靈,臉蛋粉嫩。一笑起來超元氣,明治雪糕似的甜潤,絲絲泛著水汽,直扣進人心里。 偏偏身段又嫵媚,就這么安安靜靜立在燈下,天真懵懂有,玲瓏裊娜也不缺。 從六年前到今天,教練合伙人都換了好幾撥,何櫻依然一周兩次地來鍛煉,風雨無阻。 匡妮由衷感嘆,就沖這身材管理的自律,她不美誰美呢。 “嘀嘀。” 何櫻擰上瓶蓋,手牌一貼,把包從儲物柜里取了出來。 “匡姐,我剛聽普拉提的小姐姐說……” 何櫻湊近斷線的匡妮,曖昧地沖她眨著眼睛:“器械那邊的小鮮肉鬧著,非要換你這個美女教練。” “哦。” 匡妮一臉淡漠:“你是說那個每天跑步機上走步五分鐘,自拍半小時的騷男人么?” “噗。” 何櫻被她精辟的吐槽笑到不行,好一會兒,才聽見包里的手機在響。 翻開一看,是個陌生本地固話,這年頭百分之九十九是廣告推銷。 但何櫻對匡妮一指屏幕,還是認命飛快接了。 沒辦法,班主任這個行當,就是沒有固定下班時間的。 四年明師時光,為了綜測排名,每逢期末便在圖書館扎根的何櫻,終于被保送到了全國最好的學科教育語文專業,修讀兩年專碩。 之后的校招,考編,也都順風順水。 今年六月,何櫻如愿同全國頂尖的超級中學,明市名校之首的市九中簽了約,入職成了一位高中新教師。 市九中,也是何櫻的母校,她青春所在。 “不要是家長,千萬別是家長。” 何櫻在心里默念,生怕是哪個學生放學沒回家,甚或是出了安全問題。 “喂,”接了線,何櫻就禮貌道:“您好?” 電話那側歸于靜謐。 淺淡的呼吸和電流聲里,無人回應。 何櫻慢慢凝起了眉。 潛意識里,誰都怕空氣突然安靜。跟小學時聽老師宣讀成績前,那個落針可聞的停頓一樣。 她耐下性子,輕聲又問:“誒,您好?” “阿喂!”一個年輕的男聲在聽筒邊嘟噥,委屈巴巴:“接通了你講就是了,我最怕和老師說話了。” ……什么情況。 她正迷茫間,對方一清喉嚨,忽然就改換成流利精致的商務腔:“抱歉小姐,耽誤您的時間了,這里是凌銳網咖前臺。” 何櫻長長舒了口氣,想來又有點無奈。 現如今,除了地鐵旺鋪招租、各大銀行信用卡辦理,連網咖也開始招商引資了? 何櫻沖匡妮搖了搖頭,漫不經心應付著:“抱歉,我沒有——” “何老師,別……別啊!” 對方抬高了音調,忙解釋道:“我們不是推銷,真不是!咳……是九中的政教處劉主任在我們這兒,揪住了您班上一個學生。” 聽完馮勵一通敘述,何櫻算是弄清了來龍去脈。 八月底,軍訓結了營。距新學期報到日還有三四天,九中就把高一新生全放回家,自行準備摸底測試了。 結果今晚,照例陪夫人去舞蹈室的劉主任,在附近網吧貓著轉悠了一圈兒,真就抓了個現成的。 馮勵幽怨極了:“您班上那小子也太精了!拿他哥哥的身份證來上網,您也知道的,這身份證能有個六七分像就是造化了,我們還真分不清。” 在明市,未成年人出入網吧一直是警方的嚴查對象。 查到學生了,最多是讓班主任家長領回去,批評教育為主。 可網吧老板和當天的收銀,少不得就要被請去派出所,喝杯茶了。 因此,除了學校附近一些“黑網吧”,很少有愿意做未成年人生意的,也難怪人家抱怨。 何櫻咬了咬唇:“馮先生,那……” 她自己就不是熱鬧的性格,平日里,最生怕驚擾或者麻煩了別人。 何櫻當即放軟了音調,溫言致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班上的學生給你們添麻煩啦。” 做老師的大多有把好嗓子,何櫻也不例外。 縱然聲輕語軟,但咬字圓潤清脆,尤其是“先生”二字,聽的馮勵繞著電話線,嬌羞無限。 可惜馮勵的粉紅泡泡,被從衛生間回了來的劉主任,瞬間擊破了。 “小何哪,”劉主任語氣溫和:“打擾到你休息了吧?” 何櫻自然含笑,連連推說沒有。 “這孩子碰見我也屬他倒霉。他哥和他長得真是像,人家光看證件照認不出也正常。” 劉主任越說越眉飛色舞:“可惜咯,我六月剛送走的那屆高三,他哥哥是我的數學課代表,就……你們班軍訓站排頭的體育委。” 礦泉水瓶被何櫻捏的嘎嘣脆,她依舊笑吟吟的:“噢,周朗是吧?” 嘶,妖風陣陣,匡妮下意識就抱緊了手臂。 “對對!”劉主任說:“我看也不早了,小何你要是不方便過來,我就直接把這個小周朗拎回家了。” 何櫻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跑一趟認領回這個搗蛋鬼。 她匆匆和匡妮道了別,上了輛的士,就往凌銳網咖去了。 . 時近九點,這座古都新地標的臨度商圈,夜景璀璨繁華。 那家網咖所在的慕里中心,距永安不過十五分鐘車程。 閑著也是閑著,何櫻便在大眾點評搜索了圈凌銳網咖。 外星人全覆蓋,燈廠酷炫外觀,一流環境高端配置,承辦過dota2、風暴英雄、爐石傳說等線下大賽及水友會。 在她的思維里,自然就把網費換算成了奶茶經費衡量。 嘖,何櫻頗為感慨,這個周朗,還挺闊的。 的士很快開到了慕里中心。 何櫻利落付好錢下了車,沒心思多想,便直奔二層網卡前臺,迎上了劉主任的面。 劉主任把何櫻拉到一邊,神秘兮兮:“小何啊,我可沒有打草驚蛇哪!嘿嘿,留給你自己去教育好了。” 何櫻:“……” 這都是什么惡趣味。 劉主任還附贈給她一個“你懂得”的眼神,笑容和藹:“我今天出門沒帶手機,又記不得你的號碼,虧了人家是你同學,有你的聯系方式嘍。” 說完,劉主任就背著手,哼著小曲下樓看夫人練舞了。 于是,何櫻一踏進網咖,便不動聲色端詳了馮勵好幾眼。 壞了,沒印象啊。 馮勵虛掩著唇咳了聲,紅著臉說:“何老師,那……那我帶您過去吧。” 這下尷尬了。不但臉不認識,連聲音都聽不出。 “哦,好。”何櫻忙回過神。 都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馮勵指了指前面的背影,壓低聲音:“何老師,這小子才多大,還是要以教育為主哈……” 何櫻扯了扯唇角:“我看起來有那么變態么。” “……沒沒!” 何櫻走近時,周朗猶自戴著耳機,一邊語音一邊絕地求生正歡快。 “別舔包裹了,雞哥!”周朗四處調整著視角,十萬火急道:“快趴下,我感覺有人過來了!” 一旁的馮勵掩面,簡直目不忍視。 何櫻嘆了聲氣,一拍周朗的肩,溫溫柔柔的:“周朗,可不是我來了么。” 唉,要說她心里不暗爽,那是假的。 “……何何何何老師?!” 周周周周朗?何櫻腹誹,這家伙,差點把她也帶的說話不利索。 周朗“嘩啦”一聲摘了耳機站起來,垂著頭,悶聲悶氣地認錯:“何老師,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八點多剛從輔導班出來,一個暑假都泡在那兒,累都累死了……” 何櫻安靜聽著,想起的卻是另一個人。 將近一米九的少年,鮮衣怒馬,家世顯赫,人更是白皙俊俏。 就同夏日驕陽一樣,飛揚桀驁。 可在她面前呢,靦腆沉默到,曾守在她身后走過一年漫長的八角回廊,夕陽把他的身影拖得好長。 何櫻的心緒瞬間低落了下來。 她心平氣和地說了周朗幾句,罰了篇八百字檢討,便叮囑他趕緊回家。 “何老師,”周朗目露求懇之色,不肯動:“那,您能不告訴我媽媽么?不然我就死定了!” 何櫻沉吟了會兒,然后說:”這樣吧,摸底考試怕是來不及了,月考你只要比開學進步五個名次,我就不說。” “真的咩?!” 何櫻淡淡掃他一眼:“你覺得呢。” 周朗一溜煙跑去收拾書包了。 馮勵領著何櫻走回吧臺,長吁短嘆起來:“……唉,當年我要有您這樣的老師,那不早就211、985了!” 何櫻順水推舟問他:“那你班主任是誰呀?” “啊?我呀,”馮勵赧然:“我當年可沒考上九中,說了你應該也不認識。” “……那我的號碼是?” “哦,那個啊。是我們老板給的,你們應該挺熟的吧?” “我這就撥內線喊他出來接客!” 何櫻默默又環視了一圈周圍布置,還是覺得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怎么看怎么熟悉。 廣告推送?她不關注這類,那難道……朋友圈? 何櫻順著朋友圈向下漫無目的回翻著,心卻一點一點提起來。 桌邊的佩佩玩偶,座椅上的爐石抱枕,那些完全相同的陳設,同時在……徐挺和顧夕他們幾個的朋友圈都出現過。 馮勵仍在說著,語帶揶揄:“講真,我們老板標準美少年一枚,賣相好著呢。” “上次警察叔叔來巡查,非要他出示身份證,笑死我們了!” 何櫻急急攔住馮勵,嗓音都發虛:“你們老板姓什么?” “他啊——” “姓林。” 茶樹薄荷似的冰涼,那泓聲音從身后泛起。 他用戲謔的語氣,輕描淡寫說著:“你總不至于還要問我,叫什么吧。” 作者有話要說: 近來一直忙于三次元,抱歉讓你們久等啦。 補償一下,前三天評論都有紅包刷新,微博還有個轉發置頂抽獎活動,中獎率很高,請關注:@清玫一盞燈。 橘子汽水味兒的甜文,沒有前男女友出現,1V1的久別重逢、雙向暗戀成真。 日更,以后更新在每晚九點半左右,如有特殊情況會在文案第一行說明。 希望可以陪你們度過這個夏天 =w=第2章 真是偶像劇里的情節。 何櫻覺得這種滋味像是春天的時候被一團細小的柳絮絨毛嗆住了。 酸澀微癢的感覺從背脊一路蔓延到喉嚨里去。 她掐了下手心,然后裝作云淡風輕地轉身,笑容明媚:“當然不用。林臻,你……回國了呀?” 所幸今晚自己雖稱不上妝容精致,好在清新自然,不至于落魄。 但,反觀面前英朗挺拔的男人,何櫻難免喪氣。 林臻仿佛切身演示了一場,教科書式的和曖昧對象重逢案例。 雪白襯衣挽至肘部,皮帶一束顯出窄腰長腿。唇紅齒白,下巴削尖,側看微帶駝峰的鼻梁上還架了一副精致的金絲框眼鏡。 林臻緩緩摩挲著鐵灰色細領帶邊沿,然后抬眼朝她笑了一下:“你還知道我出國了啊,真不容易。“ “讓我想一想,是誰告訴你的……” “哦,也對。” 他在她面前站定,恍然大悟般道:“我們的共同好友光保守估計,怕是都能從這兒排到七中去。” 林臻說的不錯。一別經年,何櫻為了躲他當真無所不用其極。 不論大小范圍的同學聚會她一次沒參加過,后來,閨蜜也自覺避開在她面前提及林臻了。 “咳,何老師。” 周朗的目光在自家老班和……這位年輕標致的網咖老板之間游移,終于沒忍住,弱弱出聲:“那個,我就先回去了啊。” 簡直是天降救星。 “等等!”何櫻眉眼低垂,手搭上周朗的書包匆匆向外閃人:“老師要看著你下去才放心。” 留下馮勵和網管們面面相覷。 . 電梯間里,周朗屏氣凝神看著鞋尖,拼命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朗,”何櫻恬恬靜靜地訓起話:“你媽媽昨天剛好發微信給我。說你自覺性不高,讓我多關心你,有空呀一定多和她交流。” “何老師!” 周朗聞弦歌而知雅意,搖頭如風火輪:“您放心,我什么都沒看見!今晚我……我不是去上輔導班了嘛,嘿嘿。” 腦袋還是蠻靈光的嘛。 何櫻頗為欣慰地一拍自家學生,看他提了輛有鈴有剎車的小黃車后,就放他回家了。 周朗一走,何櫻強撐著的那口心氣兒瞬間就松了。 心亂如麻。 要換作十七八歲的自己,保準想都不想,就此上輛的士一走了之。 但這些年多憑閨蜜縱容,就因為自己曾說了句“不想見他”,盡管同處一個高中好友圈,溫凝的未婚夫還是林臻的發小基友,她和盧清映態度卻一直分明: “多吃一頓飯能有什么為難呢?既然何櫻不想見,以后聚會分開來多見一次就是了。” 何櫻深深吸了口夏夜的晚風,還是決定要回去一趟,不能跑。 將心比心都是相互的,她也不想溫凝她們夾在中間太難做。 大不了和林臻禮貌性招呼聲就走,過個面子情唄。 何櫻摁了電梯上行按鈕,等待著面板上的數字從“7”一路往下降。 數字到2層時堪堪停住了,看得她莫名其妙眼底一熱,心也搖搖晃晃。 兜兜轉轉,會不會是林臻。 面板上的小箭頭重新開始閃爍下行,何櫻下意識往后退了步,躲進稀疏的人群里。 “姐姐你眼睛怎么紅了,”身旁的小姑娘嗓音甜甜的:“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先進去的,是你先來的噢。” 何櫻沖她笑笑:“我——”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 門向兩側開,她還沒來及收斂表情,就撞進了林臻的目光里。 “何櫻。” 他臂彎里搭著西服外套,快步向她走來,眼里像是壓抑著某種情緒:“……你。” 小姑娘朝她直招手:“姐姐,你不上去了嘛?” “寶寶乖,”小姑娘的媽媽笑語溫柔:“和姐姐再見,姐姐有哥哥哄啦。” “哦也,姐姐再見!” 越描越黑。 人群慢慢散去,剩下林臻和何櫻,一米八八對陣一六五。一大團陰影籠罩下來,她就只好目視著林臻襯衣領口端正的溫莎結。 “怎么了?” “啊?”何櫻滿目迷茫。 “B座的客梯在維修,所以這里電梯比較難等。” 林臻微側過臉推了下眼鏡,好久,何櫻聽見他低低說:“你……不用急的。” 她轉了好幾個彎才反應過來,原來林臻和小蘿莉都以為她是因為等不到電梯心焦,一時激動。 ……他不明白最好。 何櫻正要說什么,懷里一暖就多了件西服外套。 “拿一下,”林臻長腿一邁摁了電梯,“你去輔路口等我,我取車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衣服你拿去吧——” “地庫沒空調,”林臻倏然回身低眉望著她,淡淡的笑謔若隱若現:“你想熱死我啊。” 何櫻抱著衣服的手有點僵。年紀越大,越對林臻這款禁欲系美少年沒有抵抗力,她眼前一晃的功夫,林臻已經鉆進電梯了。 “何櫻,”門關上前,他說:“當年你可沒少替我拿過校服。” 西服外套仍帶著淡淡的余溫,何櫻往外走著,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今晚她要是不失眠,天理難容。 . 遙想當年,何櫻所在的七班同學普遍產生過一個八卦疑惑:同樣出自明市豪富之家,究竟是溫凝有錢,還是林臻更富? 偏偏這兩人都和她關系密切,何櫻忍不住去問了溫凝。沒想到溫凝嘆了聲氣,笑意頗為無奈地回視著自己:“當然是林臻了。你忘了我家什么情況,他可是林家的獨子。” “可你爸不是房地產商嗎?” “林臻家置業也不少。” 溫凝把一張洋蔥鱗片葉表皮實驗表拍在好友桌上,慢悠悠出聲:“而且你不知道么,他爸是煤老板啊。” 何櫻:“……” 當造型極其犀利風騷的電光藍跑車駛近時,何櫻只能說,的確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有錢”二字。 停車場出口的輔路連著一段老舊居民區,并不寬。 何櫻咬著唇想了下,飛快繞到了車左側一瞥,然后又認命般小跑回了右邊副駕。 果然只有雙開門,何櫻恨不得在心里掩面慟哭。 “誒老公你看,這是個小網紅吧?我看她長得挺像那個誰的……” 這類跑車在哪都能瞬間賺足回頭率,短短幾步路,何櫻就聽滿了圍觀路人的對話。 男人無所謂道:“現在的網紅都這么清純不做作了么?” “你們直男懂什么?這就是套路,欲拒還迎好不啦!” 何櫻拉門上車,忍不住隔窗丟了一記眼風出去。 略略略,以后千萬別讓孩子落我手上。 “車道左側上車不危險嗎?” 車內空間緊湊,何櫻感覺自己稍微一動,披散的發尾就掃上了林臻搭在中控臺的手臂。 她不由挪開了點,笑笑:“呃,主要是大晚上的,這不太方便。” 對林臻這樣的成年男人來講,副駕駛是約定俗成的女朋友專座,她可不想多事。 林臻也扯著唇角,分明在笑:“喲,挺有經驗的還。” 何櫻偏過臉看向窗外,沒接話。 明市的中心商圈,夜景自然繁華。 車流如梭人如水,絢麗的玻璃幕墻映亮了一方天空,就連成行的法國梧桐里,都藏著點點星燈。 但說實話,林臻這車乘坐感真不怎么樣,頓頓挫挫的,城市交通跑起來還不如她的小寶馬舒服。 車載音樂一首播完繼續循環,因為安靜,所以每一句歌詞都聽得清晰。 “看不見你的笑,我怎么睡得著。你的身影這么近,我卻抱不到。” “啪”的一聲,歌被林臻躁郁地掐了。 “看見前面那個紅燈路口了嗎?”他忽然問。 “嗯?” 他滑到等待車流的后方,不咸不淡地開口:“你要再不說你家住哪兒,我就直接左轉進蘭洲別墅了。” 哼,他倒是想。 “西江月二期,清江東路上!”何櫻睜大了一點眼睛:“你……你記得直行,左轉除了別墅就是景區了。” “我認路。” 九十秒的紅燈排隊的車流拖得很長,林臻向后靠了靠,一把扯下金絲框眼鏡,按揉著眉心解乏。 半幽半明的車內,何櫻看見他直挺的鼻梁兩側一抹淺淡的紅痕,映著白皙的皮膚,說不出的……風流和禁欲。 應該是眼鏡壓的吧,何櫻臉紅心跳一邊分析道。 結果車突然動了。 “誒誒!”惜命的何櫻慌忙出聲:“林臻,你沒戴眼鏡別挪車啊!” “別怕,”林臻慢條斯理地說:“我不近視。這是防藍光鏡,戴了一個白天看電腦,忘摘了。” 何櫻:“……” “放心,我對危險駕駛可沒興趣。再說了,萬一真怎么著了,警察叔叔問詢我怎么答。” 他看著她笑:“舊情難了、由愛生恨?總不能是殉情吧?你情愿么。” 何櫻當然不會回答他。 還好她家距市中心不過十五分鐘車程,氣氛雖然僵持,但小區也近在眼前了。 何櫻輕輕提醒他:“小區大門在路右邊,你靠邊停就行啦。” 但林臻這人永遠能給她帶來驚喜。 林臻沒停在路口,而是開進了小區內部路,流暢利落地反打了一圈方向盤后,才掛擋停了車。 何櫻目瞪口呆。 “你不是喜歡從車道下車么?” 林臻的笑容像是回到了十六七歲時惡作劇的少年:“這里很安全,盡管下吧。” 嘖,言情小說都是騙人的。 何櫻壓著火氣,客客氣氣地擠出“謝謝”兩個字后,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門口的保安大叔目睹這一出怪現狀,幫她刷門卡的時候還是怔怔的,何櫻微紅了臉說:“咳,他這人吧——” “沒事沒事,我懂!”保安大叔摸著啤酒肚,笑得曠達:“要是我能買得起這么炫的車,那也恨不得全世界都看見啊!” 何櫻只好含笑敷衍了幾句,趕緊回家。 輪胎從水泥地小石子上滾過的聲音自背后傳來,她抬頭望著一點也不圓的月亮,心緒復雜。 即使是在最生氣的時候,她也生生把“他腦子不好”的吐槽給咽了回去。 怎么辦呢。 不論林臻是什么貨色,是在誰的面前,她可能永永遠遠,也舍不得這樣說他。 作者有話要說: 撩撥進行時(姨母笑,昨天修了亂碼所以今天早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