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不知今夜幾人愁
文/慕涼卿卿
前情回顧：御銘國趁亂侵襲，邊關戰事吃緊，曜帝御駕親征。臨行前，將澤宇國悉數事宜交由太子，白修、卿兒等人輔助段祁昭監國。段宸曜重回邊關，部署防御御銘國大軍的同時，他發現參與主帥遇害之事的人，或許不只有段宸珩……
黃昏時分，暮云低合，城墻東側高聳著一座戍樓，段宸曜獨站城樓，任憑關外干燥的風沙吹過。
遠處荒丘起伏，邊城榆樹早已疏黃凋落，塵土飛揚日色昏沉，這樣的景色他曾看了十數年，原以為自己會守著這片大漠落日的獨景，一直替澤宇護國戍邊……
外公曾是澤宇國中流砥柱的護國大將，段宸曜的降生是尚年輕的段庚堯無上的榮耀。可實際上，段宸曜的到來卻并沒有給自己的親人帶去任何好運。母親難產，生下他時雖拼力保住一命，卻仍是沒熬過那年冬月。
七歲那年，外公遇到與御銘國當日一戰慘遭沙暴，雙方深陷沙漠之中，外公救下海祿等人，自己卻犧牲了。
而后，段宸曜的母族一系勢微中落，他的身份在宮中一度變得十分尷尬。
不知是誰的意思，就是那一年，又是一個冷極了的冬日，有人竟從背后將他推落下水。那時，他真以為自己要死了，不是被淹死，就是會活活被凍死。
想到這兒，他放棄了掙扎……
可是，段宸曜沒想到。
是的，無論怎樣他都想不到。那時已是太子身份的大哥，平日總是對他冷冷淡淡的大哥，那個聰慧過人的少年怎么會做出這么蠢的事。
段宸瑜跳到湖中，將他的頭托出水面，池水太冰，段宸瑜的手臂漸漸脫力，生死關頭，他竟潛到水里用身子勉強托舉著段宸曜，一直到奴才們將他二人撈出。自此之后，段宸瑜便落下病根，體弱懼寒，終日纏綿床榻，與藥石為伍。
然后，好好的太子被他毀了，段宸曜的身份就更尷尬了。
父皇對他愈發冷淡，他亦自覺沒臉見人，窩在寢宮內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直到，海祿將軍為報救命之恩，向段庚堯提出將段宸曜接到當時的海府小住。
讀書、練武，是段宸曜每日必做的兩件事，同時，這一小住，他便在海府住了三年。
到了第四年，他沒有被接回宮，而是雖海祿一同離京，前往關外戍邊。
只是個十一歲孩子的段宸曜戍邊半載后，在邊城撿到差點因沒錢病死街頭的邃遠，背著邃遠走了十幾里的路回傷兵營治病，康復后這小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狗皮膏藥似的。十三歲年底回京，他終于重回皇宮，留在京城半年的時間，他遇到了年長他七歲的白修。同年，他隨海祿到登州賑災又意外救了薛書昕。二十歲那年，花秋寒他們四人受命封軒閣前來刺殺，一擊不成，四人滋擾挑釁他一年之久，最后竟一同脫離封軒閣，加入他的麾下。二十五歲那年，已在樊苑國京都潛伏數載的薛書昕向花秋寒傳來消息，而后他便與邃遠喬裝潛入樊苑國，打聽了數日，那場熱鬧的相府春宴上，他第一次見到卿兒。
那夜本是想趁上官易壽宴，二人趁機潛入相府查探上官易截獲的一份御銘國軍報，順便看看其他的機要情報。可他躍上墻頭，卻趴在屋檐上偷看了許久，那一身素衣的丫頭被蕭晟翰逮到后，從起初的小心翼翼到被逼迫說出那番驚人的見地。段宸曜一時沒忍住輕笑出聲，邃遠卻像看怪物一樣盯了他許久。
段宸曜重返澤宇國后，因那封軍報，暫使御銘國蟄伏不動。年事已高的海祿，請旨回京休養。而他正式擔任大軍統帥，統領澤宇數十萬境軍。
消息一出，四方聞風而動。
樊苑國內，實力雙方蕭晟翰與上官易同時向他發出邀請。于是，段宸曜借由薛書昕大婚之際，再入樊苑國。
薛書昕大婚時，無意間的驚鴻一瞥，令段宸曜心動。薛書昕的話，讓他不由有些擔憂卿兒這個糾結于樊苑國各方勢力、處在風口浪尖的女子。
蕭氏與上官氏兩方角力，段宸曜得以逗留京都近半載時間，沒想到，離開之際，老天讓他再一次遇到卿兒。
一夜深思，他決定放手，不是不愛，是不敢貿然。那時他低聲說過，“若是有緣，若是有心，你定當會來到我身邊。”
后來的事，便很順利了。
他統領大軍，戍邊關外；薛書昕高中，贏得蕭晟翰的信任；樊苑國內形勢嚴峻，封軒閣脫離蕭晟翰；御銘國與澤宇國協議休戰……
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著……
某日的午后，在軍中，他的卿兒，就忽然出現了……
段宸曜真的又驚又喜，只是，他察覺這丫頭變得疏離、漠然，換上虛偽的假笑，段宸曜知道一定是她在樊苑國出事了。
小心翼翼靠近她，一點點讓她卸下偽裝，就當他自以為卿兒愛上了他，愛到足夠信任他時，當他提出隨他一同回京時，她拒絕了，果斷而決絕。
回到長安，所有的人和事撲面而來，朝廷里的爾虞我詐、周旋各方，多虧了那些值得信任的人，段宸曜應付得游刃有余。只是在眾人酣暢歡樂時，他有些想念卿兒，不，不是有些，是很多很多的想念。
不過，老天還是善待他的，不然，那個令段宸曜魂牽夢繞的姑娘，忽然之間，就出現在他的王府外，笑靨如花地跑向他，大著膽子對幻月說她是他未來的嫂嫂。
之后，卿兒就一直在段宸曜身邊，一直一直，經歷過歡笑悲傷，經歷過生死與共，無論怎樣，她一直都在……
段宸曜收回目光，淺笑出聲，搖了搖頭，心道：今日怎么回事，竟會想出這么多往事。
“皇上，諸位將軍已在軍帳中等候多時，請您移駕。”身后，一兵士上前報告。
“走。”段宸曜點了下頭，回過身前，他向著遠處，心念道：卿兒，你等著我，我會同以往一樣，快快地回去！
段宸曜預料不差，御銘國大軍既已知他御駕親征，更是不會任由澤宇大軍整頓妥帖。果然，不及入夜，趁澤宇兩軍部隊合攏，士兵疲憊松懈之際，威武大將軍率御銘大軍火速突襲。
幸得段宸曜早有準備，從容不迫率領眾兵士與敵軍展開激戰，至深夜御銘軍沒有嘗到半點甜頭，反搭進去一個先行軍副將，悻悻收兵。
漠沙如雪，泠月如鉤。
帳外，邃遠左右張望了一番，再三囑咐守帳兵士瞪大眼睛，不得任何人靠近營帳后，掀開帳簾走進去，壓低聲音稟報：“皇上。”
段宸曜從戰場地圖前回過身，邃遠上前幾步，附耳道：“方才，海沛之大將軍獨自離開了帳子，底下人瞧著說是往關押俘將那方向去了。”
段宸曜點頭，沉默深思。不錯，他親征的另一目的便是要查清真相，吩咐邃遠安排人時刻盯住海沛之，有任何異動都來稟報。
方才一役輕易擒獲一名敵將，這事本就有些蹊蹺，他深夜孤身前往更是有著道不明的意味，看來他確有些問題。
段宸曜冷著臉，沉聲道：“走，跟著過去看看。”
不多時，他二人便跟上海沛之，三人前后腳來到關押戰俘之處。
海沛之打發了看守的士衛，段宸曜趕到之時，剛湊在一窩準備休息一下的幾人猛地一驚，膝蓋一軟就要跪地行禮。段宸曜示意幾人不要出聲，邃遠忙領著人退到外面。
“珩王殿下究竟什么意思？！”
段宸曜悄聲靠近對方，傳出海沛之的聲音盡管有意壓低卻聽著十分激動，“明明只是說有法子讓我代替我哥成為主帥，誰成想他竟然害死我哥！”
驚悉海灃之的死因使段宸曜周身一震，穩了穩心神接著往下聽。
“海將軍莫急，殿下自有他的打算，如今海將軍不已經是取代了令兄長的位置了嗎？”這說話的人應該是方才被擒獲的副將，現在看來，他果然是故意被抓的。
“放屁！”一陣拉扯著牢門的碰撞聲，海沛之又是一聲吼叫，“我哥和花秋寒出事了，他又跑到御銘國挑事，現在弄得皇帝御駕親征，我一個人怎么辦？！”
那人聲音聽著倒是不慌不忙，回道：“段宸曜不還沒懷疑到你頭上呢，將軍別先自亂了陣腳。”
“我瞧著皇上聽了那個副將的話，對我貌似起了疑心……”海沛之的話聽著好似心有余悸。
“將軍是心虛，若真是這樣，他段宸曜還能讓你繼續擔任主帥一職？”那人自以為是地說道，不遠處的段宸曜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海沛之又道：“我不管！你回去告訴珩王殿下，趕快擺平御銘國那幫人，別讓我在此處成日提心吊膽！”
段宸曜剛欲轉身離去，忽聞那人說了一句，讓他忍不住駐足繼續聽下去：“海將軍您誤會了，屬下來此是替珩王殿下傳話的，可不是替您。”
“你什么意思？”海沛之也是一驚，聲音不由有些顫抖，厲聲道：“他想干什么，我都這樣了，他還想干什么？！”
因在遠處，段宸曜無法看清那人的神情，只聞那人壓低了嗓音，說道：“將軍您想啊，是誰正在威脅著您的性命？”
“什么意思？”海沛之咽了口唾沫，嗓音陡然拔高，道，“你、你、你們想讓我弒君？！”
“噓！”副將貌似在做一個噤聲的動作，提醒道，“將軍別激動，小心走露了風聲，性命不保。”
“不可能！”海沛之一連說了多個不可能，雙腳不住地向后撤，“那段宸曜身邊有多少能人異士，就算我有通天本領也近不得他的身！”
“用不得將軍動手，只要海將軍將令兄長失蹤那日情景重現一遍，珩王殿下自有妙計。”
海沛之細思了良久，吼道：“他、他、他瘋了！這樣、這樣澤宇國會被滅國的！”
對此，段宸曜同樣難以置信，段宸珩他究竟葫蘆里在賣什么藥？他害死父皇，害死親兄弟，如今想害死自己？！段宸曜起先認為他是求皇位，后來猜測他是為母報仇，可如今呢？
段宸曜身為澤宇國皇帝，若死在邊關，國內大亂、邊關失守，那么離御銘國踏破澤宇大門就只差一步了……
正在段宸曜失神之時，那人聲音又起：“海將軍此言差矣，哪國的將軍不是做呢？”
“不，我做不到！”
海沛之下意識轉身，卻被那人喚住，“望海將軍三思，屬下在此靜候佳音。”
段宸曜鐵青著臉走出看守處，同邃遠先一步離開。一路沉默而行，邃遠則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躁不安，幾次想開口，見他家主子蹙眉深思，又訕訕地閉了嘴跟在后面。
“邃遠。”段宸曜終于開口說話，邃遠立時精神抖擻地上前，段宸曜低聲道，“立刻挑上十個身手極佳的人去把海沛之帶到朕的帳中，記住小點聲，別讓多余的人察覺。”這話說得輕描淡寫，語氣也很平和，但神情卻是不容置疑。
“諾！”邃遠領命。
不消半個時辰，海沛之出現在大營主帳中，他尚不知段宸曜已然知曉，因而并沒反抗便隨邃遠前來面圣。
段宸曜眉頭深皺，盯住海沛之打量了半晌，嗓音陰沉，問道：“你知朕為何這時辰叫你過來一趟嗎？”
“臣……”海沛之立在跟前，不敢直視段宸曜的眼睛，還在揣測段宸曜到底知道與否時，就聽到段宸曜替他回答。
“因為，朕怕再過幾個時辰，你真的三思過后，做出什么朕與你都無法挽回的事。”
海沛之心神劇顫，下一瞬，撲通一聲跪倒，“皇上，臣罪該萬死！”
“說說吧，究竟怎么回事？”段宸曜長嘆一口氣，說道。
未完待續……
Ps：本章開頭有點像段宸曜的個人番外，從他的角度說了一下他與身邊每個人的過往。
以及，終于更新了……本章真的時隔了好久好久，久到前面是啥劇情我自己都忘了，徹底玩了嗨了，倒辛苦我親愛的真愛粉心心念念日日催更，么么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