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八)

直到開學我才深刻知道上學并不是一件好事,一踏上去學校的路我就覺得自己被扔在了一個荒涼陌生的地方,那感覺太無助太不好受了!

我真不想離開家離開爸媽啊,我真不想去上學啊!誰能聽到我心里的聲音,誰能體會我的感受呢?真是讓人煩惱!


早上吃完飯母親讓我和同村的學生一起去學校。臨走的時候,往我書包里放兩個白水煮雞蛋,告訴我不許課堂上吃,要等到下課后餓了的時候吃。

我說,要是在課堂上餓了呢?母親笑著摸摸我的頭說,那也不能吃,先餓一會兒,等下課再吃,不然老師會生氣。

老師生氣,在我印象中可是一件再嚴重不過的事情了,我害怕老師要比害怕父親多了去了。我和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起去上學,走到村子北邊的小山坡的時候,往家里的方向看了看,看到我家的房子和院子就突然很想回家。

大點的孩子告訴我得去上學,缺課是要被老師罰的。此時對老師的懼怕也不能擋住我想立刻回家的渴望,我轉(zhuǎn)身就回去了。

母親看到我的時候非常生氣,你怎么又回來了?

是呀,我又回來了。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我都是走了又回來。我任憑母親給我講道理,就是不愿意去學校。母親氣急,軟的不行給我來硬的,拿起院子里的樹條就打我的屁股。我害怕疼,又擔心被人聽見看見笑話,一邊嗚咽一邊往學校走。

走過我曾經(jīng)爬上爬下折柳條的老柳樹,走過村頭的小橋。我邊走邊回頭,母親還站在路口看著我。

我想母親真狠心啊,為什么非得讓我去那么不想去的地方,為什么不讓我待在她身邊?想著,我的眼淚就嘩嘩地往下流。走到小山坡的時候,我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再回頭母親已經(jīng)不在路口了。

太陽已經(jīng)升的很高,陽光那么明亮,山坡上的樹葉綠的發(fā)亮,林中的鳥兒也叫的那么清亮,我的心里是那么委屈。我撇著嘴,噙著眼淚,一個人走向?qū)W校。每走一步背上的書包就顛起拍打一下我的后背。

我不想去學校是有原因的。班里有幾個調(diào)皮的男生總愛欺負我。他們家就在學校附近,放學后他們不著急回家,攔住我不讓我走。我給他們講道理根本行不通,我跑他們就追,用拳頭打我。抓住我的書包不放,等我使勁掙脫的時候他們再突然松手讓我跌倒在地上。我越狼狽他們就越拍手越高興。

他們就像愛斗氣的公雞一樣,總是瞪著眼睛毫無理由地欺負弱小。我央求母親給我買的彩筆,他們有的說借,有的直接搶,一盒心愛的彩筆很快被他們瓜分。

我很委屈,每次回家后都告訴母親。母親聽后很生氣,給父親說這件事的時候總是顯得很憂慮。我們家離學校遠,那時候家里很忙,也沒有時間接送我。

有一天母親帶著我去學校找到校長說了我經(jīng)常被欺負的事,并把那幾個男生找來。我記不清他們都說了些什么,只記得后來校長笑著邀請母親去辦公室喝茶。很快母親就讓我進班里,并叮囑了我一些話,然后就騎著自行車回家了。

后來我問母親,校長為什么請她去辦公室喝茶。母親笑著說,校長和老師不喜歡家長去學校找事,那是校長在趕她走呢。

我想我怎么沒看出來呢,覺得校長真不應該趕母親走,母親只是為我伸張正義而已,如果不是母親又有誰關(guān)心我被欺負呢?

自從母親去過學校后,那幾個小惡霸不總是盯著我欺負我了,我在學校的日子好過了些,不用每天提心吊膽想著放學后怎么逃跑回家了。

后來有一天,我等一個同村的大學生,他們老師拖堂了,我們是踩著月光回家的。走到我們村子北邊小山坡的時候,母親正好從對面走來接我。

月光下我辨不清母親的臉,只覺得她在笑,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她的聲音聽起來真溫柔,就像那個有月光的夜晚,靜靜地伴著我們走在石子路上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她說她去了村里的幾個學生的家里,別人都回家了,還沒見我回來她很擔心。

以后放學就趕緊回家,可別回來這么晚了!母親牽起我的手說。我答應著,覺得手里暖暖的,真好。

夜里我聽到母親給父親商量,要把我送到姑姑家上學。我們家離學校太遠了,我又是我們村年齡最小的學生,學前班就我一個。母親害怕我再受欺負,又擔心每天來回學校太遠不安全。

姑姑家離他們那邊的小學很近,我可以在她家上完學前班,等上一年級的時候也大一點了再轉(zhuǎn)回來。

這些都是大人的事,我才不會想這么多。我已經(jīng)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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