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澤國西鄉的女孩(第1章|02)

黃槿
如果人生只能活到八十,那么前四十年我只擁有妳一半的歲月,另外一半我到哪里去找妳才好!

不妨就讓那個小男孩和小女孩,隨著許多年后的記憶,在故事中重新成長一回。興許能彌補起那段不曾存在,卻象征完美愛情應有的青梅竹馬歲月!

最初的記憶

盛夏的午后,陽光卻像個溫柔的女孩,灑落起暖暖的笑容。微風驚見,害羞得臉紅耳赤,倏地加快起腳步急忙逃竄!

屋旁的黃槿樹瞧見,心想:“這會兒又不知躲到哪個山頭背后偷偷望著!”不禁噗嗤一笑,微微抖動起身體,巴掌大茂盛的樹葉悉悉簌簌也跟著起哄而婆娑起舞。

不料,樹梢上開滿的鵝黃色花朵,卻禁不起這番搖晃又掉落了一地。重重摔落時,連遠處都能聽到“咔”的一聲響。花瓣里躲藏的金龜子被震了個倒頭栽,掉出時六根腳丫子還在空中使勁畫呀畫的。幾刻鐘過后終于感到疲憊,索性在樹蔭底下伴隨著清香酣然睡去。

這一幕從小男孩出生的那天起,老黃槿樹又反復看了五、六個春夏,而樹底下也是小男孩最喜歡,經常會趁奶奶外出或午覺時,偷偷一個人跑去探險的地方之一!

不同的性格

“阿民!奶奶去街上買點東西,你在家練習寫字,從1寫到500,寫完就再寫到1000。要是有人敲門千萬不要開,就說你爸爸去后山做事,一會兒就要回來!”

小男孩每次聽到奶奶說出這些話,或者什么虎姑婆會吃掉小孩子手指頭的故事。他就知道在“望孫成龍”和“重文輕武”的教育方式之下 ,他那按耐在心底渴望自由的靈魂和軀殼終于又將再一次獲得釋放的機會。

“阿嫲,你多久會回來呀?”小男孩壓抑著心中的雀躍試探性問著,小腦袋卻早已盤算好稍后該循著哪條路徑,一個人悄悄探險去。

自從如愿生了個兒子之后,這幾年來小男孩的父母更加辛勤努力。隨著飲食店生意蒸蒸日上,貧困的生活也開始有所改善。最值得慶幸的是寄養在別人家的老三,也終于得以接回和家里人一起生活。不過因為工作實在繁忙,不得已之下只好將最小的兩個,莉婷和阿民托付給奶奶去照料。

莉婷比五歲多的阿民年長三歲,已經入學讀書,因此小男孩更多的時間是和奶奶相處在一起。雖然祖孫兩人感情深厚,但渴望像鄰家孩子們一樣,能自由奔放的火苗,卻從來沒有在心里磨滅過。久而久之!兩個截然不同的性格似乎同時在體內成長茁壯,閑暇無聊之際竟然也能相互聊起天來了。

奶奶出門之際不忘交代小男孩要將門反鎖,并告知自己不久后就會返回。門是木制的,上面鑲有一片幾何花紋的毛玻璃。屋內裝有門閂,上下皆有。這種門一共有三扇,其中只有迎著馬路方向的那扇,在屋外裝了把夸張的大鎖。每當奶奶獨自出門留下小男孩時,就會被牢牢的鎖上,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故布疑陣。

奶奶離開后,小男孩立即從桌下拿出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的筆跡,仔細一看原來全是早已寫好的阿拉伯數字,從1開始正寫到200出頭。

“二百……一十……三,二百……一十……四……好了!”

小男孩一邊念著,手上迅速補上兩個新的數字。心想這樣時間應該差不多,急忙拿著另外一張紙折成厚厚的幾層,一溜煙就跑到了后門,“唰”的一聲!門被開啟了。

盛暑的月份,在四季如春的臺灣卻是個百花爭艷的季節。小男孩家屋后有個隆起的小土丘,上面矗立著一棵種植多年的楊桃樹。開花時節成千的蜜蜂會嗡嗡飛舞著,到了楊桃成熟時,嘰嘰喳喳的麻雀一受到驚嚇,會像烏云般從樹上飛起,一時間大半邊的天空都被遮蓋住!

土丘旁栽滿各式的觀賞植物,巧手的安排之下,一年到頭都是花朵盛開。絲瓜棚就搭在旁邊,每每有比拇指頭大的胡蜂飛過,總嚇得小孩子嚎啕大哭或拔腿飛奔。

小男孩不喜歡屋后,確切的說是有些害怕。拿著方才折了幾折的紙,隨著輕輕靠攏的門將它掐在縫隙當中,門便緊緊閉合著。待一會兒回頭時,再輕輕將折紙抽走,一溜煙進屋又可以假裝寫上幾個數字了。

正沾沾自喜的心情很快被對四周的恐懼給占滿,總覺得一大群胡蜂正躲在角落虎視著自己,連忙拔起雙腿往前院跑去。這一跑卻越過了門前,從隔壁人家的菜園里經過,滑下一個小坡,徑直走進一段羊腸小徑里去了。

河邊的探險

其實這條路小男孩不是第一次來過,端午節前他曾經隨著奶奶沿著這條小徑,到達河邊去洗過粽葉子。或許是貪玩的心趨勢著,讓他又再一次來到這兒,似乎想獨自一人滿足小小探險的渴望,或者是說享受內心解脫的那份自由!

狹窄的小路,兩邊是茂密的樹林。除了蟬鳴聲不絕于耳,各種詭異的鳥叫聲也讓這次冒險更加充滿刺激。腳下的雜草似乎越來越深,被驚動的螞蚱彈到腿上,居然疼的差點叫出聲來。

緊張、害怕反倒讓小男孩越走越快,眼見小河已經出現在不遠的前方時,不小心一腳卻踏入了長滿雜草的淤泥里,再次用力伸出來時,左腳上的拖鞋已經脫落深深埋藏在淤泥里面。

約莫一腳掌寬的凹陷正慢慢被周圍的水回流覆蓋,像是大自然有意掩飾住方才對小男孩的惡作劇一般。小小的身軀不假思索便匍匐在地上,沿著仍能看的到的凹洞一手伸了進去,正巧不偏不倚抓住掉落的那只鞋,用盡吃奶之力終于連鞋夾帶著一大塊淤泥重見了天日。

小村莊的午后總是寧靜的出奇,家家戶戶似乎都商量好足不出戶,也或許人口實在太少,想碰個面都有點兒困難。更何況是眼前這個人煙罕見之處,一大清早興許有兩三婦女會走來清洗衣物。至于這個時間,也只有幾頭白鷺會飛落下來,躑躅前行試圖尋覓幾尾粗心的小魚。

小男孩走到了岸邊,水中的倒影已經讓他認不出是自己來。淤泥像糯米糍粑粘上一樣,似乎怎么洗也洗不干凈。加上方才急忙奔走時被雜草像千刀萬剮般留下的傷痕,此時碰著了水既是又癢又疼痛。豆大般的淚珠開始滴落,一顆接著一顆掉入了水中分不清究竟是河水或是淚水。

洗著洗著,突然想起了一會兒回家肯定少不了挨打,抿住的雙唇終于再沒有堅持,放開聲音嚎啕大哭了起來。哭聲傳遍鄉間籠罩綠野,從河的這邊傳到了對岸,哀哀嗷嗷一直到聲盡、直到終于力竭!

輕風拂過時吹彎了河邊一株狗尾草,停在上方的蜻蜓不知道是被突來的風給驚嚇,或者是小男孩的哭聲擾亂正沉思中的它。猛然振起翅膀飛繞了一圈,又慢慢回到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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