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旺斯的今天,天空中的彩霞殷紅凄美,小朵的白云點綴其間,閑散而凄涼,酷似那天。
將摯愛的薰衣草一簇一簇收藏于相機中的我,突然茫然無措,心中某個角落開始隱隱作痛,繼而猖獗肆意蔓延,我無力地蹲坐在草地里,那令人窒息的疼痛遍布全身……
時隔三年,說好要忘記,可我還是不爭氣地想你了,在你離開之后的三周年紀念日,在我們說好要一起定居的夢境——普羅旺斯。
……
三年前
“小顏,在這等著我,我去給你買你最愛的提拉米蘇。記得不要亂跑哦?!蔽鯘M眼滿眼寵溺摸了摸我的頭發才轉身離開。
“嗯。”我笑著點了點頭。
我看著熙走進糕點店,收回視線站在原地掃視四周。車輛川流不息,人群密集,在這個悶熱的春夏之交更顯燥熱。突然我的眼睛一亮,因為發現馬路對面有只很可愛的吉娃娃,我的嘴角不自覺上翹,忘記這是車流不斷的馬路,定定地望著吉娃娃向它靠近……
“小心!”熙緊張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
我來不及詢問發生了什么事就被趕過來的熙用力推向人行道跌倒,刺耳的剎車聲伴著人群中詭異的尖叫聲刺痛了我的神經,當我努力轉過頭看去,一群群的人圍成一個圈,我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擠過人群,只看到安靜地躺在血泊中的熙,那么安靜,就好像只是睡著了,帥氣的臉頰略顯蒼白,嘴角殘留著一絲淺笑,就好像他每次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時那般溫柔……
殷紅的彩霞點綴天邊,浮云朵朵無聲無息地飄過,陽光下的你滿眼溫暖,點亮了我的心扉,驅逐了我的不安,在漫無邊際的人群中給我一份永恒不變的安全感和感動……
陽光下,你的笑和陽光那般璀璨,溢出的溫暖將我包裹,我的眼睛里從此只看得到你,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你說,會永遠陪著我,陪我看云,陪我聽海,陪我穿越人海,陪我安靜的發呆,陪我傻笑……
你說,以后我們要一起去所有我們想去的地方,拍很多很多的照片定格那些美好,在老去后翻出來緬懷回想……
你說,要陪我走到永遠永遠,直到我們不存在的那天,靜看云舒云卷、滄海易桑田,攜手白頭,共享每一個初陽日落……
你說……
刺耳的警笛聲打斷我的思緒,擔架、護士、醫生、警察……人影重疊,視線漸漸模糊,意識也開始模糊了……
我清楚的看到熙向我走過來,依舊溫暖的微笑,依舊溫柔的眼眸,只是,一句話不說就轉身離開,我努力追出去,卻再也找不到他,連背影也看不到……
“熙……”我努力伸出手想抓住點什么,卻意識到不是熟悉的感覺。睜開眼,漂亮的護士小姐對病床上的我微笑,我松開緊握的雙手,歉意的看著她。
“你要堅強一點,很多人,雖然離開了,其實他還在身邊,只是他換了種方式陪伴你。他變成天使,無時無刻在守護著你,你也要為他的這份守護堅強地活下去……”護士小姐依舊微笑。
他走了,他不要我了,他要丟下我了嗎?
我飛快地跳下床,跑出門才發現我不認識路……
“他在哪?”我轉頭問。
“隔壁,他的父母也在,你去見他最后一面吧。”護士小姐依舊微笑。
我瘋了一樣地奔去隔壁病房。熟悉的雙眼緊緊閉上,嘴角的笑意仿佛被冰凍般定格住……看著床上的熙,我在病房門口愣住。
“熙……”我輕聲呼喚著。
“啪。”突如其來的重重的耳光讓我臉頰開始發燙,卻感覺不到痛楚。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蔽醯哪赣H背過臉去,聲音一改往昔的溫柔,冰冷的讓我窒息。
“對不起……伯母,伯父……”我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卑微的字在此刻會顯得更加微不足道,卻還是哽咽出聲……
“小顏,你還是走吧,你伯母看到你會更難過的?!辈笩o奈地看向我輕聲勸道。
“嗯。伯父伯母你們保重?!蔽肄D身,跌跌撞撞地飛奔出去……
落雪成殤,昔日承諾化作水蒸氣,悄無聲息消散無痕跡。
開了整棟房子的燈,卻還是掩蓋不住無盡的黑暗,蜷縮在被窩里,以為你還會?像以前那樣突然出現,點亮我的黑夜,只是,此刻你怎么還不出現?
我們說好要一起去旅行,可是如今只剩我一個人在幻想,那些我們一起守候的未來,突然就停止了,我的心臟也仿佛停止了跳動,那份律動跟著你一同離開我的身體。
我找出你送我的泰迪熊,你說過,你不在的時候,它就是你,代替你陪著我。我緊緊地抱著它,就好像你還在,從沒離開過……但淚水還是出賣了我,因為你不在了,因為其實沒有什么可以代替你來陪伴我。
我們的葬禮,在一個陰冷的雨天舉行。只是,你被埋葬了的是完整的你,而我卻是只埋葬了一顆心,一顆只為你跳動的心,你不在了,它也失去了存在的依托。
我躲在樹后,看著人群漸漸散去只剩伯父伯母??粗冈谟曛斜戳鬟B,看著伯父掩藏痛苦勸說妻子慢慢離開……
熙,天也流淚了呢,你看,你的離開傷了多少還存在的人的心,哦,對了,我沒有心,因為它在陪著你,跟你一起被埋葬了。
人群全部離去,我從樹后走出來,安靜的放下一束白玫瑰,安靜的陪著你,就好像你還在,就好像我在守護睡夢中的你……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李,帶著你送我的泰迪熊,帶著寫有我們想去的所有地方的便箋,獨自去流浪。
沒了心的人注定一生漂泊,無依無靠、也無牽無掛。那些記憶中的美好,在被定格的那天開始就被我慢慢悄悄藏起,藏在誰都無法觸碰的角落,獨自緬懷。
……
三年后的今天,普羅旺斯。
三年來,我去過麗江,看一米陽光滲透在陡峭懸崖下的山洞;去過撒哈拉,看漫天的沙礫在空中飛舞;去過烏鎮,領略小家碧玉般靜謐的如詩如畫的江南水鄉;去過水墨婺源,看裊裊的炊煙從白墻黑瓦中升起,仿如進入了一個桃源仙境、畫里鄉村;去過……
只是,每年的這天無論我在哪,在干什么,都會突然感受到一股窒息般的痛疼,就像今天。不是沒有心了么,怎么還會有知覺。
緊握機票,帶著有關這里的記憶,最后看一眼那只屬于愛情的美麗花朵,薰衣草的海洋,絢爛奪目,卻原來其實早已與我無關。
次日。
還記得嗎?每次我來看你都下著雨呢,原來老天也跟我一樣在懷念著你。我撐著傘,掏出洗好的照片。
“熙,今天我又給你帶了很多你錯過了的風景哦!你看,這張是我在拍薰衣草時偶爾碰見的,那個女孩子在花叢中歡快地飛舞,好像那年的我哦,還有這張……”明明是笑著對你講述,可為什么視線漸漸模糊,哦,一定是雨水的緣故。
揉揉眼睛,看著一張張記憶在火中漸漸化為灰燼,仿佛又能清晰的看到這些記憶,因為,那邊的你可以清晰地看到,對嗎?
熙,你說明年的我會從哪兒飛回來?
熙,我說好要忘掉你的。
熙,我會做到的。
我想,我會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