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落盡時,臨窗而座,一副美好的畫示于眼前。
月光透過落地窗傾灑在身側,如耳畔琴聲,山泉一般柔和清澈,輕盈流淌。但是你聽,閉上眼睛,讓心陶醉的又何止是溫情的月光,柔緩的琴聲,聽到了嗎?一個挨著一個輕快的音符,牽著手在黑白琴鍵上旋轉跳躍,多像舞起華爾茲的精靈,每只精靈舞步分明是獨立的,深淺不一,可經由耳朵流進心里怎么又匯成了連綿不絕的樂章。
再閉上眼睛,窗外有遠山,秋天的山,穿過薄霧,我看到一個遼闊無際的天地。沒有灰色高聳的樓,沒有穿行的車馬鳴笛,仿佛置身于夢境,耳邊依舊是旖旎靈動的琴聲,我試圖找尋聲音的來處,驚喜又感到遲疑。
這是哪里?是因這霧帳嗎,何以只看得近處,循著琴聲向前走去。遠處有落葉被踩踏的沙沙響聲,忽而遠忽而近的歡笑聲,是屬于孩子的,爽朗純凈,也只有孩子才有如此淋漓盡致的歡樂。我興奮不已,似乎忘了先前躊躇,羨慕他們的歡快,不正是少時和伙伴追逐打鬧的自己,難道夢境要將我帶往童年,至少此刻孩子的歡笑聲指引著我勇敢向前,哪怕是幻境,我太好奇,更想時光倒流。
不遠,便看見那幾個追逐的孩子,四散又聚合。是3個皮膚黝黑的男孩,異國小朋友,倒是有些熟悉。我靜靜看著 不打算上前打聽什么,只因為畫面太美,金色的叢林,歡樂的孩子,便是一首詩只想再多待一時。此時有另一個身影朝這里走來,他走在霧里,腳步穩健且輕盈,像怕嚇跑孩子們。他漸漸行近,一個看似沉靜的男子,雖然一身黑衣也陽光般干凈的氣質、又有凜冽之感如秋風般颯爽。他時而抬頭看天上的云,看高聳的樹,時而低頭輕掃腳下的葉,張望四周的樹。緩緩走向孩子,帶著和煦的笑,親切溫暖。孩子看到來人,更是好奇,相互間僅是簡單問好,男人便給孩子拍起照來,孩子起初雀躍,不多時便也不耐煩了,轉身向樹林深處奔跑,男人卻好像意猶未盡,想抓住最后的瞬間,害怕錯失了孩子們離去的背影。直到歡笑聲在樹林漸遠,他方才轉身,這一瞬我才看清他的臉,如他利落不浮華的衣裝,他的神情沉淀,有幾分正氣潛在眉宇,唇角似有淺笑。而此時,他正走向我,越來越近,笑意也更加舒展,我不由緊張,該說什么,難道一早便發現了我,種種想法亂糟糟糾在心里,隨著他的趨近我甚至想逃,臉頰迅速升溫,情急之下唯有閉上眼睛不管不顧。只是許久,也沒有等到招呼問候,微睜開眼,天吶 ,原來他只是走向一米外的怪異的植物,饒有興致的拍著。
難道這么近看不見我的存在?還是因為我本不存在于這里?是的,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只是此時,我的心里卻期盼,期盼他是能看見的。
我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眼前的人,像一位故友,一個充滿理想可敬的人;一個內心駑定,有著豐沛才情卻拙于世故的人;一個內心并藏灰暗,冷靜喜怒刻意按藏于心的人;一個心里有多少美好的線條和顏色卻無法將它們釋放的人;一個拿起相機好像過濾了全部雜志與浮塵,只留有堅實本質的人,仿佛他生命的主題如此清晰,將靈魂也給予其中。而這靈魂,歷經過青蔥歲月也有焚燒的傷痕,會躲藏在身體里哭泣。
何止像故友,也許有1-2分自己的影子。也如那些長久以來,于夢里于期盼里,暗暗憧憬過的不同身影相互牽連著于此一瞬間錚然顯現。是一份模糊的象征意義,喚醒生命中早有的預知,早已約定好的相遇。所以,我決定走上前去告訴他,我來過這里,我可敬的朋友。
坐在清冷的月光下,在越來越濃的月輝里,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微笑抬頭,是媽媽。轉頭,我才發現,樹林,孩子一切那么熟悉不過是夢見了眼前這幅畫,我想尋找的畫中的人,原來并不存在,而我亦早在畫外。我可敬的朋友,你還在那里嗎,在清輝泄流的光照下,這月華竟也成酒讓我微醉,為什么此刻我的心隱隱作痛,是為畫中人不舍還是為他憂心? 我凝視著畫 久久定神,似乎想看清每一棵樹,每一條道,好像都是他會經過會停下來拍照的地方。
畫中人,你又在哪里?寒冬將至,又打算去哪里?
時光荏苒,在平行的時空中,在畫里畫外,夢與現實邊界,生命至于何處都在歷經一次次沉淀。年輕的我們不斷努力做加法,但隨歲月老去,生命里種種外在附加會因靈魂的沉淀被逐個舍去,最終只留下一個主題,那便是我們一生所求,一生所愛,直到生命盡頭,它也終將歸于零。
畫中人,生命無常也短暫,希冀來日再逢,同你莞爾一笑,告訴你我曾停留,行路不盡是孤獨。
2017年9月9日凌晨? -? 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