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藍(lán)。很干凈的藍(lán)。藍(lán)得讓人很愜意。清風(fēng)徐徐,陽光就這么灑下來,落在身上軟軟的暖。路上人來人往,或是悠閑,或是忙碌。突然天邊閃過一道強光,除了小孩指指點點,大人們似乎都習(xí)以為常,依舊各忙各事。
暗月玄扛著安沫筱,手提水月息直接進入了一扇朱漆大門。穿過悠長的綠蔭蔥郁的門庭,一個箭步竄進右邊院子最里面的房間。
“暗月小主——”突然闖入的暗月玄驚嚇了在里面收拾的侍女采惜。“這是……”
“大人在何處?”暗月玄將安沫筱安放在床榻上,把水月息丟進軟塌。
采惜一邊麻利幫水月息摘去獸身上的枯枝雜草,一邊回答:“大人在議事廳。”
“跟大臣還是長老?”若是長老,他就不去找了,免得自己還連帶遭罪。若是大臣,他還可以去一趟把大人請過來。
“大臣。”采惜說著話已經(jīng)揭開一只青釉瓷瓶倒出里面的藥丸子喂水月息服下。
“你抱水月下去給他洗洗。”
“那位姑娘呢?”采惜努努嘴。
“不用管,我先去找大人。”
“是。”
采惜聽話的抱起小貓大小的水月息先出了門。暗月玄在房內(nèi)設(shè)下結(jié)界,這才小心闔上房門離開。
東面有一棟兩層高小樓。一樓只有兩個間。一間只有百十平米。百十平米的房間里面呈圓柱形,旋轉(zhuǎn)而上的書架占據(jù)上下兩層樓高度和整個房間三面墻。余留一面墻上開出一扇大窗。窗上鑲嵌棱角物質(zhì),既可以阻擋外人窺視里面,又不阻礙陽光視覺。另一間則是除去桌椅擺設(shè),可容納百十人的議事廳。
議事廳頂上是一間溫室,里面琴棋書畫樣樣俱全,各色花卉滿屋。放眼看去,皆是世間難尋的品種。
坐在堂上正位身著蒼色絲袍的男子輕微晗首,優(yōu)雅一笑:“剩下的,諸位自行斟酌處理罷。”
“是——”
堂下八位大臣無一不恭敬作揖,虔誠應(yīng)答。
“退下吧。”以金線紋繡的袖邊輕擺。
八位大臣慎舉步,輕移步,魚貫而退。
空曠肅然的廳堂寧靜下來,男子起身,衣袍展開。絲袍的衣擺處雅致的蘭紋與他腰間的玉帶和發(fā)間的蘭花玉簪交相輝映。信步而行,一枚精工雕琢的腰佩顯露。正面獨刻一個蒼邁“墨”字,反面是雕刻得鬼斧神工的蒼國徽圖。
他,便是世間俗稱“南墨軒,北風(fēng)飏”的,蒼國國師,墨軒大人!
“可是玄回來了?”淡然清雅的聲線磁性悅耳。侍女凝云隨即出現(xiàn)在門邊,作揖后,回:“是。暗月小主與水月小主都回來了。”
他一雙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注視著因門口強光反射只能看見一個黑色輪廓的人影,笑時如暖陽。
“息呢?”
“息因脫力,還未醒。”暗月玄雙手自然垂在身側(cè),身體微微前傾,站在下首,恭敬回答。
“他遇上了何事耽誤這么久才回來?”他微微側(cè)首,側(cè)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
“他吸入了鬼蛇瘴氣,在幻境森林休養(yǎng)了幾日。”
“傷可好了?”
“已無礙。”
“哦?”黑眸肅若寒星。水月息有幾斤幾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中了鬼蛇瘴氣之毒,就憑水月息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能抑制毒素。暗月玄身上并無任何損傷,能帶著水月息從幻境森林全身而退??
暗月玄垂下頭,猶豫了一下,似下了決心,斬釘截鐵道:“息為人所救,那人還帶著我們沖出了冥族六位長老的包圍。并且不懼鬼蛇瘴氣之毒,以手滅之。”
“果真?”墨軒饒有興趣問來。單手負(fù)于身后,邁出門檻:“人在何處?”
“息的房間……”暗月玄頓了頓:“只是,人未醒。”
“何故?”沒醒也阻止不了他想見見那人的想法。能徒手滅鬼蛇的人……要知道鬼蛇全身連骨帶筋,連血帶肉,其毒可稱大陸之最。滴血入水可殺百萬人,絲絲瘴氣可滅一座郡城。那人膽敢徒手碰鬼蛇,光這份膽識,就足以令他刮目相看。
“說起來有點亂……”不是他故弄玄虛,是真的很亂。他該怎么說?連他自己都不自己該怎么解說這一切。
“先去看人。”
衣擺飄過,人已飄出三丈之外。
墨宛內(nèi)一個坐北朝南院子。左邊屬于暗月玄,右邊歸屬水月息。水月息的房間從外到里清一色的素。除了桌凳衣柜,墻上連字畫都沒兩副,更別說什么古玩擺件了。
墨軒靜立在床前,躺在床上的女子面部透著黑氣,皮膚幾乎透明,能清楚看見血管里游走的黑色瘴氣,明顯侵入心肺的征兆。換句話說,毒氣攻心,藥石無效。
她救了二月??
不可置信。她明明只是一個凡人,有何種手段救得下二月?她怕是連自己身邊的侍女都不及,如何救得了二月還徒手滅鬼蛇……
墨軒高深莫測的目光落在暗月玄身上,暗月玄頓覺亞歷山大。威壓下無法開口說話,冷汗簌簌而落,心中無數(shù)恐慌。
“大人,她的確救了息。”水月息清澈的雙瞳無絲毫隱藏。長睫如扇忽閃,上唇微翹,天生柔弱的無辜模樣。扶著門框如同風(fēng)中殘葉。他及時出現(xiàn),解了暗月玄的壓力,后者幾乎要癱倒在地上,搖晃兩下,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
“明明只是一介肉體凡胎,你叫我如何信你?”墨軒指著床上的女人神情清然,嘴角淡淡噙笑。
水月息緊咬下唇,扶著門框的手一緊。他右手運氣一帶,華麗的水紋從天而降,迅速凝聚成一個前端是錐型的武器。伸手一抓,握在手中,一道道水紋以他的武器為中心向外如水波蕩漾。
“大人看好了。”
水月息祭出本名靈器“水筮”,以妖力催動,水紋從漣漪蕩漾漸漸變成大浪翻滾。這是水月息現(xiàn)階段最有力的攻擊術(shù),“憤世”。妖力幻化的浪頭雖然好看,殺傷力卻能夠摧毀方圓十幾里任何東西。
墨軒單手一揮,寬袖飄展。在暗月玄設(shè)立的結(jié)界上加固幾許。
當(dāng)浪頭演變成丈高,凝聚成一股,氣勢磅礴,如蛟龍入水奪命兇殘的撲向床榻上的安沫筱。
就在水筮臨近她那一刻,耀眼白芒大勝,閃得人睜不開眼。
“嘩啦”
“轟”
堅實的木床轟塌,整個房間也被削去半截。殘垣斷壁,凌亂狼狽。
白芒弱下,三人都看見了被白光包裹的安沫筱無恙沉睡。
“玄對她施展了攝取,刪除記憶這種小把戲?qū)π碚f本不值得一提,但她的情緒波動反應(yīng)卻很激烈。本想等她清醒了帶她回墨宛,沒曾想尤諾那老東西帶了銀長老尋到了我們。危難時,她身上就是這道白芒突然大勝,臉上若隱若現(xiàn)狐面,讓人有一種在接受傳承的錯覺。”
暗月玄接口道:“然后她突然沖破息的水盾,朝著我們的結(jié)界方向飛行。”他與水月息對視一眼,斬釘截鐵說:“就是飛行。凡人,即便是輕功了得,施展時也需不停借助支點提氣,而她疾馳百里,完全沒有任何停頓。”
水月息點點頭,虛弱中帶了些驕傲。就像自己家的人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自己臉上添光的那種自豪:“尤諾他們根本沒來得及反應(yīng)我們就跟著她沖出了包圍。追上來的只有鬼蛇。”
說到這里,暗月玄的表情透著古怪。其實他真的沒想通,“她停下來,就這么隨意一伸手,像抓兔子樹葉一樣……”
水月息屏息脫口而出:“抓住了鬼蛇!”
暗月玄的手比劃著當(dāng)時看見的情景:“她輕輕一捏,鬼蛇皮肉綻開,血滴在地上,我們都聽見了‘呲呲’聲。地上連土都被毒燒成了白灰。”
水月息眼中的不可置信更添幾分:“她的手上就是那種白芒,阻隔了毒氣和毒液的侵入。”
暗月玄妖異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鬼蛇一死,她也昏了過去。一直到回來,她都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