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故鄉(xiāng)東面一里遠的地方,有一條自北向南的小河。小河十來米寬,四五米深,不知其起,也不知其終,地圖上看不到它的影子,也不知其名字。后來在地方地圖旮旯處,看到有一條蜿蜓曲折,細如發(fā)絲的藍線,才知它叫東排子河,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了。這條河發(fā)源于河南淅川,途經(jīng)故鄉(xiāng),最終匯入漢江,流向大海。但就是這條不起眼的小河,對家鄉(xiāng)人來說,既是生命之河,母親之河,也是家鄉(xiāng)人的驕傲。
? ? ? ? 河岸上土地肥沃,比崗地更能多打糧食。大集體時,因為得天獨厚,全大隊,只有我們生產(chǎn)隊最先修有抬水渠,最先種水稻,河水用它源遠流長和寬廣無私的甘泉之水,灌溉了生產(chǎn)隊幾百畝良田。春麥秋稻,細米白面,產(chǎn)量又高,交的公糧最多,小伙子也找好媳婦,讓其他生產(chǎn)隊的社員羨慕不已。有些搬遷戶,下放戶,通過關(guān)系,落戶到我們隊。
? ? ? ? 我對小河的最初印象,還是懵懵懂懂的時候。那時農(nóng)村還沒有通電。隱隱約約記得,小河下游落差大的地方,西面堤壁懸崖旁邊,有一架高大的木質(zhì)水車,利用高處落下的水頭沖動車輪,磨面、軋棉花。方圓四鄰來此磨面、軋花的百姓,排隊等待。磨房西邊百十米的地方,曾有一座石頭牌坊,我記事的時候,只剩下幾塊青石,臥在地頭。牌坊跟前,還有一座發(fā)掘的春秋戰(zhàn)國遺址。
? ? ? ? ?春天來了,河坡上綠草如茵,五顏六色的花朵似金片銀箔灑在上面。野棗村,刺槐,芭茅,灌木郁郁蔥蔥。河灘河灣有一大片茂盛柳樹林,那是鳥兒棲息和歡樂的天堂。岸邊垂柳,婀娜多姿,毛絨絨的細長柳條,拂動著翠綠的河水。河水靜靜地流淌。只有下游河坎處,河水翻卷著浪花,發(fā)出嘩嘩流水聲。水中的各種春草剛竄出水面,蜻蜓們就站在草尖歇腳。成群結(jié)隊的魚兒,在清澈的河水,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游動。小伙伴,中午放學(xué)了,經(jīng)常拎上竹籃,來到河邊,割豬草,剜野菜。肥嫩的青草,散發(fā)醉人的清香。割累了,小伙伴躺在暖洋洋的綠地毯似的河岸上,身旁蜜蜂飛,彩蝶舞,看著青瑩瑩的迷離天空,聽云雀在高空鳴叫,心中溢滿溫暖、快樂。
? ? ? ? 夏天的小河,是小伙伴們,最喜愛去游玩的地方。插了一上午的稻秧,渾身是泥漿的小伙伴們,中午收工,迫不及待來到抽水泵房旁的平臺上,一個個爭先恐后地跳進的河水,激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剛才一個個還是泥人,太陽一曬,身上像裹護了一層塑料布似的難受,清亮的河水一洗,一個個又神采奕奕,光彩照人。水稻插完后,生產(chǎn)隊和家長通長會安排小伙伴去河灣割牛草和豬草。吃罷中午飯,小伙伴們挽著竹筐,拿著鐮刀,早早來到抽水泵房。東西一放,褲頭一脫,學(xué)電影上的,從高臺處,跳水,看誰跳的姿勢優(yōu)美,動作輕盈,擊起的浪花最小。水邊有棵歪脖老柳樹,被河水沖刷的老柳的根須,如長長的暗紅色胡子,隨流水?dāng)[動。幾個玩皮的小伙伴,爬上伸向河面的柳枝,正使勁壓得樹枝如彎弓一樣浸在河水里,一兩個撲通撲通掉進水里,樹枝突然翹起,嘭的一聲,把一個彈河心,逗得大家一陣歡笑。
? ? ? ? 從河心游到岸邊的,紅著臉,撩水攻擊嘲筆他的人,別人回擊,打起水仗,清澈的河水里,又成了戰(zhàn)場和歡樂的海洋。更多的時候,小伙伴比看誰水性好,看誰游得快游得遠;比扎猛子(潛水),看誰沉下去的時間長,游得遠。一個個像水鴨子一樣,扎進水里,半天后,從遠處的水里冒出頭來。
? ? ? 玩累了,大家躺在長有水草的紫泥灘上,渾身清涼,爽快無比。崗坡上溝汊流下來的雨水,使這里的水草異常豐美,是牛豬的美味,我們經(jīng)常割給牛豬吃。要不了幾天,水草像割了一茬韭菜一樣,又蔥綠一片。水草下的紫泥,腳踩下去,發(fā)出咝咝響聲,冒出一串串珍珠一樣的小水泡,像豆腐那樣油膩滑嫩,涼浸浸的。水草邊是魚蝦,泥鰍,河蚌經(jīng)常覓食地方。小伙伴也常在這里逮小魚小蝦,泥中摸泥鰍。有時,得小心河蚌殼。曾有伙伴腳讓蚌殼割破流血。但這不妨礙小伴摸揀河蚌。又肥又大的河蚌,是豬的美味佳肴。那時我很奇怪,河蚌沒有腳,是怎么在河底到處亂跑亂動的呢?
? ? ? ? 割草,捉魚和摸河蚌后,已是夕陽西下,清風(fēng)一吹,河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閃閃,漸漸地升起水霧,像一幅飄動的白紗。水中的紅花,紫花,在水面晃動身影。小伙伴,踏著落日余暉,向暮色降臨,飲煙升起村莊歸去。晚飯后,睡在門前的涼床,透過疏密的樹蔭,望著滿天亮晶晶的星斗,聽聽小河嘩嘩流水聲,還有田野上無邊的蛙鼓蟲唱,進入甜蜜的夢鄉(xiāng)。
? ? ? ?有年夏天,下連陰雨,河水暴漲,混濁的河水漫過河岸,淹沒了低處田地,翻滾著浪花,滾滾南去。打著漩渦的混黃的水中,飄浮著從上游飄流下來黑色瓜棚,綠色瓜秧,禾苗,枯黃柴草。甚至還有淹死的豬崽,有水性好的,跳進水里,在人們的擔(dān)心中,撈上岸來,拾掇后,打打牙祭。這時的小河,一改往日的溫柔善良,讓小伙伴的感到驚訝:小河也有發(fā)怒的時候?
? ? ? ? 秋天,兩岸金色的稻田,一望無際。河里的魚兒經(jīng)過春夏的滋養(yǎng),正是肥美的時候。人們白天下田干活,只有夜里打著手電筒、魚網(wǎng)、魚叉逮魚,改善生活。冬天,河坡的樹木落葉,小草枯黃。砍回的灌木,割回的雜草,成了人們燒灶和取暖的好柴火。結(jié)了冰的河面,像一條長長的暗綠的毛玻璃那樣閃亮。
? ? ? ?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轉(zhuǎn)眼三十多年過去了。就是這條讓在外的游子夢魂縈繞的美麗小河,如今變得篷頭垢面,污穢不堪。河水水量變小,常年混濁,發(fā)臭,河面經(jīng)常飄浮著垃圾,小魚小蝦河蚌已難尋覓,茂密的柳林消失。春夏河坡上綠草野花,也被叢生的灌木雜草取代。這條哺育滋養(yǎng)了兩岸世世代人們的小河,什么時候才能恢復(fù)到最初時的生機盎然,清純自然的美麗面貌呢?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