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天寫作魔鬼訓練營#第14天練習文筆的精準簡練? 這不是一顆流星
(文:江蘇_童童媽)
“起……拜……,起……拜……”,這是鎮國寺里住持的聲音。這一天,是婆婆去世十周年的祭日,我們一家三口,還有大姑子、小姑子一起來為婆婆做佛事,跟隨著住持的示意,我們站成一排,在寺院堂前的墊子上多次作下拜和起身。我們不是佛徒,我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懷念婆婆,懷念她為我們一輩子的辛勞。
婆婆與共和國同齡,那個苦難年代里窮人的苦她都嘗遍。先生在家是獨子,那時在農村還是重男輕女的,先生”理所應當”得到了公婆的偏愛,家里再窮也讓他讀書,“我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我要讓我的兒子跳出龍門。”這是婆婆堅持的。
先生沒有辜負父母的一片苦心,考上了大學,分到了城里工作。那時候婆婆在村里是最風光的,兒子讓她長臉了。
后來我和先生戀愛了,然后幾乎是裸婚,這解了婆婆的心頭大患,婆婆常和鄰居夸我和娘家講理,“要在我們村,娶個兒媳婦娶不起,彩禮就幾萬,還要蓋樓房,我們兩個老人再苦也苦不到那么多錢。”
記得女兒剛出生那幾天,婆婆一直不太高興,話很少,但還是細心照顧我。我心里很清楚,她是傳統思想在作祟,獨子沒能獨孫,覺得斷了香火。
“我現在想通了,以后的孩子在城里上學上班,也不指望著男孩當勞力下地下活了,生男孩女孩都一樣了”,一天婆婆和我閑聊時說道。“是啊,新社會了,男孩女孩都一個樣,”我為婆婆思想的轉變高興。之后我們一起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一年,為我們忙里忙外,相處較融洽。
女兒上幼兒園時,婆婆經常是背著她來回,說孩子小,難走。在路上看見丟棄的塑料瓶、易拉罐什么的,順手撿起來賣給路邊回收店,然后用這錢買個酥餅或水果帶給女兒吃。我知道后讓她別撿,說這多難為情啊,可她說,這又不是去偷去搶,不丟人。
婆婆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幫我們帶孩子還抽空回去種地,每年我們都免費吃著無公害的大米、蔬菜和菜籽油。城里鄰居家邊有什么事,吱一聲她就去幫人家,“力氣不是財,去了它又來”,她常這么說。
到女兒十歲時,婆婆說,她想回老家去,說:”在城里開銷大,大家都吃點苦,我和老頭子回去種地再搞點副業,你們擔子輕些,我們也到鄉下養養老”。強留是行不通的,只能讓公婆回去,過他們自己的生活。
“我的胸脯上長了個小瘤,有點疼呢!”一年后的夏天,婆婆突然打來電話說。“那你明天就過來,我帶你去檢查。”我有點擔心,更年期的女人長瘤不是好事。
第二天見到婆婆,又黑又瘦的,她讓我摸摸她的瘤,硬硬的,推不動,邊緣不規則,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會是乳腺ca吧?我怪她,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為什么要回老家種地?
立馬約了專家門診,醫生從外觀和手感上就能斷定:ca的概率有八九成。做CT發現已擴散至淋巴。還好婆婆不識字,看不懂病歷,我們都瞞著她。
手術前一天晚上,我們都在醫院陪她,我給她也了套新的小碎花全棉睡衣和新涼鞋,讓婆婆高興。”還是我兒媳婦好!等我好些了回家再穿”。我安慰她:“好,不要怕,明天我們都在外面等你。打了麻藥,睡一覺就結束了”。她點著頭,看得出心里是害怕的。
手術后婆婆醒來時,麻醉藥效還在,她不知道手術對她做了些什么,也沒問我們究竟是什么情況,只是從被單里慢慢伸出左手,移動到自己的胸部,胸部裹著厚厚的紗布,她的手輕輕地摸著,然后停在了坍平的右胸上。她慢慢的閉上眼睛,沒有說一句話。我們沒敢說什么,趕忙輕輕地把她的手放好,讓她先好好休息。
可婆婆是個明白人,之前她說過,他們村有個女的,一側乳房切掉了,那就是壞病,后來沒幾年那人走掉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在醫院陪伴她時,告訴她,雖然她的病和他們村那個女人一樣,但是早期,有人手術切除后活個十來年都沒問題。她聽著我們的安慰,將信將疑,但我分明看出了她眼中的希望,”我要是能看到我孫女上大學就好了” ,婆婆說。”一定會的!一定會看到那一天的!”,我在邊上鼓勵她。那時候離女兒上大學還有九年,面對病魔,誰不眷戀著生呢!
化療對西醫來說是常規治療,但對病人來說是非人的折磨。婆婆非常堅強,再難再痛也不哼聲,有時我見她疼得直曳自己的頭發,真的心舍不得,在床邊幫她按摩,跟她說“媽,你疼就哼出聲吧,我們不嫌你!”即使這樣,她還是很少出聲,怕吵了大家休息。
六痛苦的化療沒能阻止癌細胞多大面積擴散,胸腔腹腔腫瘤多處并發。眼睜睜地看著婆婆從110斤瘦成80多斤,我們無能為力,痛徹心扉,婆婆的生命在56歲劃上了句號。
九年后,我們一家三口來到婆婆的墳前,女兒帶來了大學錄取通知書,放在奶奶的遺相前,“奶奶,我考上大學了,您開心嗎?雖然大學有些遠,但我還是會每年來看您的!”,這是個奶奶帶大的孩子,象在和奶奶嘮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