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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楊的鞋子又開始滲水，他抱怨腳總是濕淋淋的，很不舒服。這雙鞋是他高二過年時買的，床鋪下三雙運動鞋全都是百多元一雙，都已滲水，我真是感到無可奈何。以往買鞋百元左右是好鞋，現在得200元以上，品牌專賣店的鞋子多，但價格也確實望而卻步。記得上次我帶他到市里鞋店去看鞋子，低著頭不看門上招牌，看到鞋店就往里沖，他卻是有選擇的拉著我進店子，有次沒來得及拉住我，我沖到里面一看價格，最便宜的運動鞋也是680元一雙，趕緊退出來，服務員站在門口很禮貌地一鞠躬，歡迎你下次再來！王楊站在門口抱怨我，媽，你知道這是什么店子嗎？耐克！我抬頭望他，很迷茫的樣子，耐克？耐克是什么意思？他慪得一甩頭，說，我要吐血了，媽！
后來，他才告訴我，他知道家里的經濟狀況，盡管周圍好多同學都在穿名牌，但他從來沒在我面前提過，又因為我一向不愛逛商店，也很少與人交流，所以腦子里根本沒有名牌概念。我這才恍然。
只好決定，星期天他生日這天帶他去市里買鞋。
農歷正月二十二是他18歲生日，國寶打電話問我要他帶什么，心里便明白他要來陪讀屋了。知道他不太喜歡來這里，一是房子小不自由；二是都在別人的眼皮底下活動，人家又愛拿他開玩笑，自己也只好附合著嘻嘻哈哈。一般情況下我不要求他來，但在我生日、兒子生日時，他還是會不請自來，盡心為我們做兩個好菜后，再回鐵山。我明白他的心意，也看重這種儀式和情分，親人之間保持這種感情交流很有必要。
果然晚上7點多鐘，國寶下班后趕過來了，天下著雨，進屋時，見他衣服上有水珠，拿毛巾幫他擦抹，他順手將我抓進懷里笑，怎么對我這么好啊。我也笑，怕你休了我呀。
夜里兒子下晚自習回來，父子倆頭碰頭，共一個電飯煲吃方便面的情景，讓一旁看著的我心里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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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了一天，又開始下雨，下得人心煩，兩人洗了澡的衣服掛在陽臺上，再加上師姐母女倆的衣服，已經是20多件，窗子的光線完全被擋住了。
忙碌、洗曬，已經沒有了累的感覺，心里擔心的仍是王楊的學習成績是否提得上去，最近與他聊天，他老沒自信，說不知高考會考得怎樣？只要聽到他說這話，我表面上不動聲色，有時給他鼓勁，帶他去張老師家，請張老師給他講解作文審題技巧，要他在最后階段穩住自己的情緒，但心里卻忐忑不安，也越來越沒底氣，生怕陪讀兩年，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再就是面子問題，許多人都知道我在陪讀，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兒子的學習成績肯定很好，到時考個名牌大學沒問題，而我現在擔心他一類大學能否考得上還是個問題。
其實，說白了，還是我自己的心態有問題。越是這樣想，越是不愿意與別人坐在一起閑聊，總想安靜地坐在屋里，想自己的心事，看自己的書，織自己的毛線。周國平說，孤獨是一種能力。我想我是喜歡安靜和孤獨的，所以，今天與她們一起去青娥家織毛線烤火時，我總感覺時間過的很慢，到最后，竟疲乏到數著秒鐘閑坐著等時間快點過，全然不像獨自在屋里時，時間轉眼消逝。
夜里，王楊做功課，我坐在床邊胡思亂想，感覺他的學習越來越吃力，心里著急，想用增加獎金的辦法來激發他的斗志。說真的，我不擔心他的實力，擔心的是他的斗志和信心，但我沒有他同學劉小晰父母開口獎1000元的底氣，便提出每月大考進入前100名，獎200元。將計劃告訴王楊后，誰知他說我現在沒實力拿這筆錢，再說我的零花錢也夠用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會主動找你要的。
聽聽，真讓我泄氣，一點豪言壯語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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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去團城山菜市場買米，一路上有幾個陪讀家長在發議論，說高三的家長一個個都在心里暗暗著急，怕孩子高考失敗。有的說早知他成績越來越差，當初真不該來陪讀，免得將來面子上掛不住，怕人說閑話；有的說孩子的爸對孩子說，如果你不愛你媽，你就可以撒手玩，如果你愛你媽，就要盡心盡力地學習。還有的說其實能考進黃石二中，只要高中三年不上網，不戀愛，高考成績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也有的說講白了，家長都是虛榮心在作怪，好多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其實在暗暗較勁。
聽別人的議論，我也在心里暗自琢磨，作為高三家長，我何嘗沒有虛榮心呢？孩子考好了，心里高興，指望他將來能上個好點的大學；孩子沒考好，心里就沮喪，生怕陪讀兩年沒有如愿以償。有時也安慰自己，不管結果如何，我盡心了，付出了，將來就沒有遺憾，讓孩子心里也有段溫馨的回憶。高三，我陪他一起走過，體驗他的辛苦，感受他的心血煎熬成一道道題解。真的，有時確實替他難過和心痛，如果我沒有陪著他，就不會有這種心態。
夜里，王楊倒在床上與我聊天，我告訴他別背思想包袱，我陪讀的目的只是想照顧他的生活，體驗一下陪讀生活，感受一下陪讀氛圍，他不置可否地問了句：是嗎？我知道他不會相信，但我想盡量做到這一點。他說：“媽，我知道你對我是有期望的。”我說期望分很多種，大學也分好幾類，每個人的欲望都是無窮的，比如說有能力考上海交大的孩子，父母肯定想讓他考進清華北大；能進清華北大的孩子，父母肯定想讓他們考到香港、外國去；依此類推，每個人都想上升一個層次，但也總得有墊底的呀。王楊聽了后說：“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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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高考只有102天了，學校組織召開了百天沖刺家長動員大會，時間定在下午2點10分。
走近校門，熙熙攘攘的家長、學生開始涌進校門，門口掛了“金思力”、“腦靈通”之類的健腦宣傳橫幅，進門就有人將宣傳手冊伸過來塞進你手里。我接了金思力的，因為王楊正在吃金思力，不管效果如何，周圍讀高三的孩子大多在吃，所以誰也不甘落后。六個大紅榜擺在了花壇前，走過去看，才知是高三以來六次大考，理科進入前100名，文科進入前30名的光榮榜，王楊只有一次進入過，是去年10月份的調考，82名，隨后的幾次考試一直呈滑坡狀態。
家長會與上幾次沒有什么大的變化，費校長作動員講話，年級組長總結前一段工作，安排后三個月的大考、調考、聯考時間。隨后請來的實驗高中耿老師給家長作了心理輔導，其中說到家長的急躁心理時，提出了“十要十不要”， “十要”即為：1、要熱心冷眼看高考；2、要相信孩子有能力，保持信任度，能走向考高就是勝利；3、要牽著孩子的手往前走，給孩子制定切實的目標，讓孩子承認現實，立足短期目標，放遠長期目標；4、要營造良好的環境；5、要蹲下來與孩子說話；6、要重視孩子心理健康；7、要注意從正面給孩子傳遞信息；8、要注意孩子飲食和睡眠；9、要為孩子撐起一片藍天，相信自己的孩子；10、要注意孩子的身體狀況，督促孩子體育鍛煉。“十不要”則為：1、不要渲染考試的艱難及后果；2、不要制造自卑；3、不要盲目攀比，要比只跟自己比；4、不要帶孩子與親朋好友互訪；5、不要嘮叨；6、不要允愿；7、不要威脅；8、不要給孩子盲目買材料；9、不要訴苦，教育孩子要有責任感，有愛心；10、不要用忙來推辭。耿老師說高考到最后其實考的就是學生品質、身體和心理素質，她所舉的一些家長急于求成，過份關愛的事例更是讓在座的許多家長心領神會，哄堂大笑。
班主任隨即發了高三以來六次大考的分數條后，我發現王楊的考試成績起伏都比較大，這次2月份的武漢市調考，他的總分是523分，排在年級187名，成績雖比上次前進了一些，但仍不是很理想。班主任杜老師要求家長一定要對孩子管嚴一點狠一點，說這最后三個月學的東西要比以往三年學的東西還要多，不要心慈手軟，要讓孩子晚睡。最后，他套用《國際歌》里的 “學習到了最后的時刻”，呼喚家長們還不覺醒，更待何時？！
家長會后，我沒有像別的家長一樣去找老師，回家時，王楊在門口告訴了我這次考試的年級名次，說是在網上查的。國寶趕緊把6次的考試成績加起來除以6，得出的總分是520分，王楊說這樣的總分成績有點偏低，他得在最后階段趕上去。我聽了默然，不知道說什么好，心里卻期待他有暴發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