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街23號(二)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桃子街23號(二)

? ? ? 我叫陸小北,哦,不,準確的來說,我叫陸北。我家住在桃子街,我已經不太記得是多少號了,但我知道,在桃子街23號是我一生不會忘記的時光。是的,那里住著我心愛的姑娘。蘇諾。我第一次見阿諾,是在我五歲,我當然不可能在那么小的年紀就懂得愛,我是說在我五歲的時候,命運就開始把我緊緊的和阿諾相連,盡管是我給我們加的520膠水,但也不能就此否定我跟阿諾之間深不可測的緣分。年少的我們喜歡說緣分,好像這樣就帶了點天注定的味道,這樣可比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美妙的多。想到這我還是不禁稍稍紅了臉,阿諾背著書包的帶子順勢掃到我的肩膀,她抬著頭在我的眼睛下說,陸小北,你一個大老爺們臉紅啥?我躍過阿諾的視線,假裝悠閑的走出教室,怕再慢一步我的情意就全部被看穿。臺階上的影子快速的從我身后跳到前面一節臺階,阿諾手插著腰,仰起下巴,拽拽的說:“陸小北,誰允許你跑那么快的”。整棟教學樓空蕩蕩的只剩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從阿諾背后來的陽光籠罩著她的臉龐,碎碎的發在她耳邊發著光,我看見風帶著它要去阿諾的眼睛上,我看不清她眼里的悲喜。在我們失去聯系的很多個夜晚,我總會在夢里聽見阿諾說,陸小北,誰允許你跑那么快的,誰允許你跑那么快的。她說的語無波瀾,我卻聽著肝腸寸斷。在這之前,現在的我們,還擁有著短暫的,無比快樂的時光。

? ? 我們在桃子街后面的那顆大槐樹下,一同感嘆歲月如梭。

? ? “陸小北,想當年我蘇阿諾掃蕩桃子街的時候,你可是還比我矮一個頭的小屁孩哎”

? ? ?“阿諾,我們不要執著于過去,你看,你還是當年那么高的你,而我已經英俊挺拔”

? ? ? “我看出來了,你的臉皮也是蠻挺拔的”阿諾說著把書包扔在地上,縱身一躍,順著槐樹的枝干爬上去了。我在下面喊道“蘇阿諾,你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啊,你小心點”,阿諾在樹上朝我望著說:“小北,你也還跟小時候一樣啊,永遠不敢爬上來”,我看著已經在槐樹上坐穩了的阿諾,她認認真真的看著把她包圍著的槐樹,其實,她已經不跟小時候一樣了,她不會再呼喝著一群伙伴爬到槐樹的每個枝干上,把它當做自己的領地,準確的說,她已經長成一個姑娘了。在她十五歲,我十六歲,我們還有三個月就要中考的時候,阿諾在槐樹上哼著歌,槐樹下的我在看著剛剛拿到手的《小王子》,里面寫著:如果你愛上了某個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會看見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開的花。我抬頭看著阿諾,聽不清她哼的歌,但她嚶嚀的聲音婉轉,在我耳邊斷斷續續,我仿佛看見她身旁開的鮮艷無比的花。

? ? ? ? 我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拿著書包去阿諾的門口。她家門前有顆桃子樹,很是應景了桃子街這條街名。然而今天阿諾卻沒有跟之前無數個上學的早晨一樣,從門口飛奔出來,就連書包也被她帶著在空中飛舞了好幾圈,我忍不住輕笑。阿諾已經從屋子里走出來了。她輕輕的關著門,低著腦袋走到我面前。她說,奶奶病了。眼里寫滿了擔憂。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別怕,沒事,奶奶會好的,以后放學我跟你一起照顧奶奶。她點點頭,還是一路上都沒再說話。我想起小時候每次阿諾在外面瘋玩到不知時間的時候,她奶奶都會在桃子街上到處找阿諾,從街頭走到街尾,一遍一遍的喊著“阿諾,阿諾”,在每個地方每個地方認真的找著,然后在某個角落找到一身臟兮兮的阿諾,阿諾咧著嘴朝奶奶笑,然后對著身后的一群小伙伴說,散了,散了,今天就到這了。她奶奶牽著她的手,在這條我們不知走過多少遍的桃子街上,一步一步帶著阿諾回家。

? ? ? ? 阿諾每天放學都會第一時間沖出教室,她擔心著奶奶,每天熬不同的湯,在廚房里忙東忙西,我有好幾次想過去幫她忙,卻總被她退推出來,她說,小北,你陪我奶奶說會話,我馬上就好了。我坐在奶奶的床前,奶奶說,是小北嗎?我點點頭,說,嗯,奶奶,是我。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一個月后的一個夜晚,我在房間里睡覺,迷迷糊糊的聽見窗戶上落下的輕敲聲,阿諾爬在窗臺邊,輕聲的說,小北。我打開窗戶,讓阿諾進來,她搖搖頭,對我說,小北,奶奶沒了。我一震,突然感覺手不可控制的在顫抖,阿諾還是平靜的站在窗外,明亮的月光下,她的眼里沒有星辰。我握住她搭在窗臺上的手,那是雙比嚴冬里的冰塊還要刺骨三分冷的冰涼,它透過我的十指沿著血脈讓心臟跟著狠狠的絞痛,我輕聲說,阿諾。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手背,我很想替她擦干眼淚,可我也想溫暖她的雙手,我低下頭輕輕的吻在她的眼角,我還是能感覺到她的眼淚像大雨滂沱淹沒了我們的整個年少。

? ? ? ? ?我每個禮拜回家都會看到很多的風景,從山川到河流,從大地到平原,從江城到桃子街。唯一不見的風景是阿諾。從阿諾奶奶去世的那一夜到阿諾不見,我們還是有共同相伴著度過了三個月。三個月里安諾安靜的不像是阿諾,我說阿諾我們去爬槐樹吧,她搖搖頭端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用力寫字的圓珠筆在真題卷上留下長長的印跡,屋外的桃子樹還投射著搖搖晃晃的光圈,我坐到阿諾對面說,阿諾,我們一起考去江城一中吧。阿諾笑笑,然后點點頭。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我們為了最好的高中努力著,除了阿諾很少說話,我們的日子跟過去的十個歲月相差無幾,我不愿意承認那些已被改變的令人感到悲傷的事實,至少在這段我們無法接受的日子里,哪怕是自欺欺人也不愿意去承認,我不知道阿諾是不是也一樣,但她已經很久沒有叫過我的名字了。六月中考,七月盛夏,我把阿諾弄丟了。我們一起進的考場,一起填的志愿,說好一起去的江城,卻只剩我一個人拿著兩份錄取通知書,站在桃子街23號的門牌下,看落了鎖的鐵門里桃子樹在輕輕搖擺。

? ? ? ? 我忽然想不起來我跟阿諾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了。我是說,如果我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再遇見了,那么我跟阿諾說的最后一句話呢?是“阿諾,我們考上江城一中了”還是“阿諾,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不是,這些話,我都沒來得及跟阿諾說。楊蕓用胳膊肘碰著我的手臂,輕聲說,班主任來了,別發呆了。我翻開高二的課本,里面的字都印著阿諾的名字。放學后,楊蕓收拾著書包說,陸北,要不要一起去買輔導資料?我聽說城北有新開一家書店,里面的資料蠻全的。我點點頭,說好。公交車上楊蕓問我,陸北,你剛剛上課怎么一直不在狀態?我笑笑說,可能最近學習壓力大吧,畢竟馬上就要升高三了。楊蕓笑著說,跟你坐了兩年的同桌,我還沒見過你壓力大到會在課堂上用發呆來釋放的。我看著窗外,沒有作聲,不知為何,我今天無比的想念阿諾,想念桃子街上我們一起呼嘯著奔跑的歲月,那似乎在不久之前,又好像是很遙遠的夢。城北的書店的確擁有著豐富的資料,我找好自己需要的資料,看楊蕓還在認真的研究哪本更值得買,我對她說,我在外面等你。我拉開書店的門,就在這一剎那,我看見了阿諾,她站在臺階下,我突然有流淚的沖動。阿諾比以前瘦了,也黑了點,臉上多了兩年不見的生疏。她跑上來,咧開嘴笑著說,陸小北,好久不見啊。我的阿諾,她終于回來了。她的手上纏著紗布掛在脖子上,但這依然不妨礙她把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和我寒暄。她說,陸小北,兩年不見,你長得人模狗樣的了。我嘴角抽搐,問她:“你的手怎么受傷了?”她看著我說,我這可是英雄的象征,想那天我徒手斗匪徒,左一拳,右一腳,就替江城人民除暴安良了一回。我盯著她掛在胸前的手說,疼嗎?她搖搖頭。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什么,“你一直在江城?”我問她。她笑著說,是啊。“陸北”楊蕓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原來我們一直在同一個城市,我這邊下著雨,你也同樣在打傘,夜晚的月亮同時照映過你我,我們呼吸著同一片天空的空氣,在同一片云下生活作息,然而我卻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我們是否曾經在某一個街角擦肩而過。震驚遠比沮喪更讓我難過。阿諾站在我對面說,下次有空找你玩啊,我還有事,先走了啊。我來不及說一句挽留,她像小時候在桃子街上一樣跑遠,沒有人跑得比她快,沒有人追的上她。

? ? ? ? 我又一次弄丟了阿諾,我望著阿諾消失的方向,不知這是不是一場夢。楊蕓看著我,欲言又止。

? ? ? ?陸北,很多事情不需要講明。比如我喜歡你,比如你喜歡那個在書店門口相遇的女孩。我們都知道,但我不需要向你求證,大概是我太卑微,所以不如我們都裝糊涂,至少現在在你身邊陪著的人是我。我不太愿意去想以后,是從這個女孩出現開始,我看見了我從沒見過的陸北。你大概不會知道,你見到她那一刻,你的眼睛有多明亮。可是該死的,我偏偏更愛上了你散發著光芒的雙眸,哪怕你的眼睛里只有她。我透過窗戶看你們談笑風生,陸北,既然你是我的劫,我在劫難逃,那我就不逃了,我決定了,與劫同存。我推開書店的門,輕輕喊了聲,陸北。——楊蕓。

? ? ? 很多時候,時間成了我們跨過去的鴻溝,里面有我埋下的歲月。楊蕓問我高考志愿準備填哪,我看著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然后說,江城。我在細雨綿綿里結束了我的高中三年,考完最后一門科的時候,望著江城的天空,我愿意與這座城市相擁。高考結束后班級聚餐,離別總讓情緒漸漸不受控制,酒精肆無忌憚的麻痹著神經。不知是誰提議玩的真心話,我無意窺探別人心里的秘密,笑著擺擺手,卻被拉著不讓離去。好吧,那就玩玩吧。反正我沒有秘密,反正你們無從知曉。空酒瓶在桌子上不停的轉著圈,周圍的氣氛隨著酒瓶緩緩停下而變得更加躁動,他們把我緊緊包圍,不知是誰的聲音傳來:你的初吻還在嗎?于是人群熱烈。我努力想壓抑胸腔里翻涌而上的熱潮,然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不在了。是的,我的初吻給了阿諾的眼淚。我跑去洗手間,吐的昏天暗地。我看著鏡子里被水打濕的臉,揚起嘴角微笑。原來我還有很多秘密,它都是我思念一個人的心情。

? ? ? 在江城大學看見楊蕓的時候,我還是詫異了一會。她笑著說,好巧啊,你也在這座大學。我點點頭,說,是啊。她說,晚上有空一起吃飯嗎?難得我們又在一個學校。我說好。九月透著悶熱也夾雜著細細的能深入骨髓的涼爽。楊蕓穿著碎花長裙站在黃昏的對面,光在她的眼睛里,明亮的笑著。她說,老早就聽聞過江大的美食街,我們去嘗嘗,怎么樣?我笑著說,我也是慕了江大美食之名而來。晚上的江城遠比白天要熱鬧得多,我跟楊蕓坐在大排檔的門口,細聊著那些為了高考奮斗的日子,她說,陸北,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一個機器人,上課下課吃飯寫字考試,你永遠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模樣,好像全世界都與你無關。我抿一口手中的酒,在光怪陸離間看見阿諾。我猛地站起來,楊蕓詫異的看著我,我來不及向她解釋什么,或者我根本就沒打算向她解釋什么,我只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說著,阿諾。

? ? ? 阿諾走到我面前,咧嘴笑著說,陸小北,好巧啊。阿諾,不巧啊,我在這座城市唯一的理由就是為了遇見你,因為我只知道你在這里,其他的一無所知。我沒來得及問出一句好,阿諾回頭揮著手大聲說,江明塵,在這里。那個被你喊作江明塵的男生和你站在一起。阿諾說,陸小北,這是江明塵,你還記得嗎?我搖搖頭,阿諾繼續說,就是小時候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起掃蕩桃子街的小屁孩啊。我皺皺眉頭問江明塵,你也是桃子街的?他灰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嗯了一聲。阿諾看著楊蕓說,陸小北,你也不介紹介紹。我說,她叫楊蕓,是我高中同學。楊蕓站起來說,阿諾,你好。

? ? ? 我仿佛看見了小北一生的模樣,在那個女生看著我說“阿諾,你好”的時候,久未相見的故人要怎么去彌補時間留給我們的這么一大片空白,我說一句好久不見,你是不是也聽出了我的無比想念。江明塵說當你心里住下一個人的時候,你的所有歲月都在與他同過。他總是一臉哀怨的看著我,然后說,蘇諾,你這樣無視我讓我很受傷。我經常是對著空氣呼他兩大嘴巴,然后把他扔到電腦面前好生照料著我們小小的淘寶店鋪。可能江明塵說的沒有道理,但我愿意去相信,這是我能給自己的唯一理由。我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以后,小時候瘋瘋鬧鬧,從沒想過長大會怎樣,做出不念書這個決定后,也沒想過未來要怎么過,在天橋擺攤,開淘寶店鋪,被險惡的人恐嚇,好像生活都能繼續,我也沒有想著以后。可是這一瞬間,我想到了。在小北的以后里,再也沒有阿諾了。——阿諾。

? ? ? 無論如何我又見到了阿諾,再沒有比這更令人興奮的事情了。哪怕我就只是在一旁靜靜的 看著阿諾,都讓我整個心情變得無比雀躍。她跟江明塵說著過兩天要去再進一批新款式的衣服,還探討著怎樣在虛擬的網上吸引眼球,她說的眉飛色舞,讓我又看見了那個小時候在桃子街上神采飛揚的阿諾。只有我單單問不出那一句,阿諾,這幾年,你過的好嗎?楊蕓說,陸北,我先走了,明天有毛概課,記得別遲到。我說,好,路上注意安全,到宿舍跟我說聲。阿諾歪著頭看著我說,小北,我是不是見過楊蕓?我說,你應該問,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面了。阿諾笑笑說,我一直都在江城啊。我們吃完飯,阿諾說,小北,我們先回去啦。我說,阿諾能不能陪我說會話。江明塵看著星星看著月亮,然后說,得,我還沒吃夠,我在這邊逛會,你們要敘舊趕緊的。阿諾往他肩上一拍,笑著說,等我一會。這樣的畫面讓我想起以前放學的時候阿諾總是把書包往我背上一甩,然后大聲說著,小北,走了走了。我跟阿諾走在江城的大街上,路兩旁的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九月薄秋的夜晚,月光映在阿諾的臉上,這一刻,像極了夢境。我說,阿諾,我很想念你。阿諾指著天上的星星說,小北,我想念你的時候,天上便會多出一顆星星,于是便有了這浩瀚星海。我正感動不已,阿諾拍著手說,怎么樣怎么樣,是不是比你說的更加深情?我沉著臉沒說話。阿諾說,小北,你還記得當初我們說要一起考來江城嗎?我點點頭,她繼續說,其實我很想問問你,為什么偏偏是江城呢?我說,那個時候,我就想著帶你走,無論是哪,只要有你,只要是我陪在你身邊,是哪都沒關系。阿諾說,小北,我突然有點愛上江城了。

? ? ? 是的,這座城市總有讓你愛上它的魅力。

? ? ? 那你呢?

? ? ? 我也愛它,愛上一座城往往是戀上城里的人。

? ? ? 我把手機遞給阿諾,說,留個電話號碼吧,我不想又找不到你。阿諾拿著手機沒有說話。那晚的星星很明亮。我只顧著看被阿諾比喻過的星辰,沒注意到阿諾把手機還給我時臉上有一剎那的不安。我走在前面,阿諾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她說,小北,我和江明塵在一起了。我的腳步有點邁不動,我回頭看阿諾,她笑靨如花。

? ? ? 直到這一刻,我才敢去承認,我已經錯過了阿諾。在我失去阿諾消息的日子里,她過著另一種生活,經歷著我所不知道的人生,快樂或者悲傷,而我也在慢慢習慣沒有阿諾的日子,哪怕是想念,也終有被遺忘的一天。我們隔了一大片時光的空白,我不愿意去面對,可是阿諾說江明塵,這三個字提醒著我,我們不再是從前的桃子街上一起放學搗蛋的阿諾和小北了。我笑笑說,那祝你們幸福。我掉頭走遠,手機屏幕上亮著楊蕓發的信息,小北,我到宿舍了,可是,我想你。

? ? ? ?我再也沒有見過阿諾,整整大學四年。我也在夜深時撥過阿諾留的號碼,話筒里清涼的聲音說著,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我們這一生再也沒有遇見。畢業后我去了另一座城市,在酒桌和酒桌之間周旋,在別人笑時鼓掌,在大家感慨世事時嗟嘆,我好像活得不是我了。過年回桃子街看見阿諾的大門依然緊閉,我突然想去看看桃子街后的那個槐樹,阿諾不在的日子我差點也把它給忘記。它還是我跟阿諾的槐樹吧?已經蒼老的不再茂盛。我從來沒有爬上去過,阿諾以前常常笑我膽小。我扶著槐樹干,縱身躍了上去,爬樹沒有我想象中困難,甚至還要簡單。我爬到阿諾經常坐著的那根樹干,從這里可以看見整條桃子街。我扶著樹枝,手指摸到一片坑洼,我望了過去,眼淚在這時奪眶而出。我突然想起阿諾奶奶病重的那個月,我經常坐在奶奶的床前聽她絮絮叨叨的說著阿諾,她說,阿諾還小,沒有爸爸媽媽,我走了之后,她可怎么辦啊。我握著奶奶的手鄭重的說,奶奶,我會照顧阿諾的。那時幼小,說的話是我唯一能做的承諾,可我還是辜負了自己的承諾。

? ? ? 我喜歡坐在槐樹最高的那根枝干上,坐在那里可以看見整條桃子街,也可以看見小北仰著頭瞪我的模樣。不過他經常是看著我安全的坐下來之后就自己捧著書在槐樹底下一個人看起來了。我突然想在槐樹上刻幾個字,比如“蘇阿諾到此一游”之類能被銘記的話,但我拿著小刀一筆一畫的刻完之后,我有一瞬間的慌張,我看著小北沒有朝我看來之后,才稍稍放了心。想到小北那個膽小鬼才不敢爬到樹上來之后便又更加安心了些。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刻的那些字會在日后被自己反復臨摹,在我想念桃子街的時候,在每年總會回到槐樹下的時候,總會一遍一遍的在被快要磨滅的印跡上又刻下更深的劃痕,那里刻著,阿諾愛小北。——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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