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一大早繡春端著家里的尿盆子出了窯,“呀!”嚇了一跳,一看茍智勝躺在了高臺上還睡著,趕緊跑到茅廁把尿盆放下,趕緊把茍智勝叫醒。
“智勝哥,智勝哥!快醒醒……”繡春推了推茍智勝的胳膊。
茍智勝被繡春叫醒,眼睛被太陽光照得睜不開,使勁得揉搓著眼睛,惺忪的眼看了看繡春,“繡春啊,你這么早起來了。”
“智勝哥,你咋睡到這高臺上了?”
“哎呀,這……昨天睡不著,我就出來圪蹴了一會,誰知道后半夜就睡著了,呵呵~”茍智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趕緊回小窯暖和一會兒,這大早上的寒氣重,一會我做好飯你吃點。”
“行,行。”說著就回了小窯。
今天要回去見娘,在老賈的小窯里已經住了好一陣子,茍智勝也趁著飯還沒熟,就里外地收拾了一番,地上更干凈了,被褥也都疊的方方正正,堆在了炕頭上,還真別說,畢竟是有了家室的男人,干起家務來有模有樣,可不像村子里的光棍們,家門都邁進不去,更別提家里有多亂了。
“智勝哥,吃飯了!”織春說著進了小窯,“哇,智勝哥,看不出來啊,這小窯你一收拾竟然這么利索,好幾年這窯就不像個樣子,往后又可以招待人了!”
“哪里,我住了這么長時間,怎么樣也得收拾下,要么穿出去人家還不說我不厚道啊,哈哈~”
“趕緊吃飯了,你倆磨蹭啥呢?”繡春也進來了,被眼前也驚住了。
“智勝哥,真是有家的男人,就是行!趕緊吃飯了。”三個人便到了大窯。
吃完早起飯,茍智勝又把自己收拾了一番,雖說衣服有些破舊,但也得體面些,畢竟是要回家。
估摸著德勝他們也差不多剛起來,茍智勝也沒有讓他們跟來,就許了繡春一個人跟著自己去家里。
一路上茍智勝很激動,是不是問問繡春自己這樣做能不能行,都把繡春問得笑起來了。是啊,多少年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茍智勝也并非十幾年前的后生了,顯得更加沉穩,成熟了。
剛走到院門口,茍智勝突然停住了腳,眼睛里的淚水擠了出來,噗嚕噗嚕的往下流,看著十幾年沒見過的老院子,他激動了。往往經歷過一番生死的人往往都是這樣,對自己格外在乎的東西,就會越發的珍惜和思念。
突然,茍德勝走出了窯,像往常一樣,走到了院子的高臺,正要向遠處看看,一轉頭看到了繡春,“繡,你這么早就過來了,正好吃飯呢!”然后又將目光放到了繡春身邊的那個男人,“繡,你身邊這是……”
繡春并沒有說話,這是茍智勝事先跟繡春說好的,生怕繡春一說話激動的哭起來,否則一家人都要哭起來了。
“繡,你咋不說話!”茍德勝看著那個男人,對著繡春說。
“二狗!”那個男人突然說出話來。
“你認識我?你不就是那天我背過的要飯的么?”茍德勝突然感覺到心里好難受,說不出的難受。這時兩個弟弟也走出了窯,因為娘讓看看誰來了。
“譽勝!美盛!”茍智勝喊出來兩個弟弟的名字,眼睛里的淚水不停地淌著。
“二狗哥,你再好好看看!”繡春也激動地說起話來。
茍智勝緊步走到茍智勝身前,看著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感覺到說不出來的熟悉,但也有一些陌生,只是一旁的倆弟弟有些蒙,畢竟當年茍智勝走地時候,他倆還小。
突然茍德勝哭了起來,一把把茍智勝抱住,“哥——”長長的一聲,倆人泣不成聲,只是擁抱在一塊,茍德勝用有勁兒的拳頭使勁兒的捶打著哥哥的后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兩個弟弟一聽是哥回來了,趕緊跑過去,兄弟四個抱了起來,哭著,四個后生哭得撕心裂肺,驚天動地,仿佛整個村子的人都聽到了什么一樣,頓時間,全村子里的狗叫此起彼伏。
男人畢竟是男人,只要身體里那股子氣釋放出來,也就像倔驢一樣,哭聲說停就聽。
“哥,走,咱回家,娘在炕上呢!”茍德勝拉著哥哥進了窯,繡春也緊隨其后。
炕上的德勝娘耳朵也聾,不知道外面出了啥事,突然看見一個二狗子拉著一個男人進了家,眼睛瞅著。
茍智勝一看老娘,“噗通”一下跪了下來,“娘——”“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頭,“不孝兒智勝回來了!”
“啥?回來了?”老娘有些聽不清。
“娘耳背,聽不清了。”
茍智勝哭得更傷心了,他走得時候,娘是那么健朗,可如今坐在炕頭上,頭發花白,臉上皺紋已經密布了。
“娘!智勝回來了。”
這次聲音大,老娘一聽是大兒子回來了,茍智勝爬上炕,一頭鉆到了娘的懷里,老娘也哭了起來。
“兒啊~你可回來了……你可把娘盼……”一家人又是哭了一通。
好一陣子家里才安靜了下了,哭也哭過了,淚也流得差不多了,這個家這么多年,經歷了那么多的風雨,這淚不僅僅是因為團圓,也是因為經歷了太多。
“二狗哥,這一次團圓了。”繡春一旁像個淚人一樣。
“團圓了!團圓了!”忽然一家人又笑了起來。
其實生活也本就是這樣,經歷了那么多的磨難都沒有倒下的“鐵人”,但當被激到最薄弱的地方,誰也無法抗住。而鄉下人也就是這樣,生活就像是受難一樣,他們經歷得太多了,但難免會有一兩件刮起的風浪來。恐怕氣候茍德勝回憶起來,哥哥出乎意料的回來,就是自己一輩子最難忘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