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建國已近200年的大清朝,就開始落入江河日下的境地。不過,說到最嚴重的一次變故,莫過于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首都北京。
當時,北京城已經陷落,整個華北地區混亂不堪;東北地區則被沙俄單獨派軍隊占領;而一向富饒的東南沿海諸省份,也擅自實行“東南互?!?,并與列強訂立條約。大清朝的最高統治者慈禧太后挾光緒帝,也跟著一眾流民倉皇逃命,雖然稱之為“西巡”,卻狼狽不堪,惶惶不可終日。
經過近1年的長途跋涉,1900年10月,慈禧一行終于到達了“西巡”的目的地——西安,并就此停下腳步,靜觀時變。
這次“西巡”一共持續了一年零五個月,期間,慈禧太后等人的境況也隨著距離北京城的遠近,發生了天翻覆地的變化,顛沛流離有之,濫講排場有之,賣官鬻爵竟也大大有之,實在令人瞠目結舌,匪夷所思。
悅史君無從得知,當年倉皇來到西安、剛剛得到喘息的慈禧太后,內心如何起伏,但她這“西巡”途中的光怪陸離,還真的是帝國余暉下的落魄與荒誕。
倉皇“西巡” ?沒吃沒喝沒鋪蓋
1900年8月14日,八國聯軍攻入北京;第二天凌晨,猛攻紫禁城東華門,隆隆炮火聲中,慈禧太后趕忙穿上宮女們事先準備的藍布長衫,叫大太監李蓮英把她的頭發挽成便髻,改扮成漢人裝束、鄉下村婦的模樣;光緒帝也摘去朝冠、朝珠,脫掉龍袍,換上一件舊長衫,如同一個窮書生。
慈禧一行化裝成平民百姓,踉蹌奔走,顧不得狼狽,逃到紫禁城后門時,坐上騾車便向西北逃命去了,什么皇都,什么大清江山,此時都拋到九霄云外了,保住小命第一。跟隨慈禧太后和光緒帝的,只有端郡王載漪、吏部尚書剛毅、刑部尚書趙舒翹等六位王公大臣,和20余名親隨官兵。
逃出北京城后,慈禧一行驚魂未定,顧不得山高路險,大雨滂沱,一路上人不下鞍,馬不停蹄。他們趕到昌平時,州官們早已溜之大吉,不僅沒人迎駕,而且還城門緊閉。沒法進城,慈禧一行只得繼續前行。
天色將晚時,慈禧一行到達昌平的貫市。一整天滴水未進、粒米未沾的慈禧太后和光緒帝等皇親貴胄,只覺得口干舌燥,肚子餓得受不了。太監們四處覓食,終于在一戶農家里賒來了半碗高梁。見到有吃的,慈禧太后欣喜若狂,也不管生的還是熟的,趕緊和光緒帝搶著吃了起來,連掉在地上的幾粒米也都撿起來吃了。
事不湊巧,這天晚上突然從西北方吹來一股寒風,天氣變得陰冷異常。慈禧太后一伙人卻身穿單薄,直凍得上牙打下牙,四處尋找睡覺蓋的東西,卻什么也沒有找到。最后拿來當地一位婦人未曬干的粗布被子,慈禧太后只得將就著蓋上。夜里,點著豆秸取暖,他們也顧不上尊卑貴賤,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休息。
想想那個時候,躺在地上、蓋著粗布被子,渾身臭烘烘的慈禧太后,對比以前在宮中的錦衣玉食、養優處尊,心里該有多難過啊。就這樣,慈禧太后等人朝不保夕、疲于奔命,忍饑挨凍地度過了兩天。
“經濟實用型接駕” 小小知縣連升三級
第三天,慈禧一行來到直隸懷來縣,這回知縣吳永沒跑,而是冒雨奔波幾十里在榆林堡迎駕。雖然事先得到消息,也匆忙準備了蔬菜、瓜果,但早已被退敗的散兵游勇搶劫一空,最后只剩下一小鍋綠豆小米粥。誰知道,慈禧太后饑不擇食,吃得津津有味。吳永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又立馬想辦法弄來5個雞蛋,慈禧太后又一氣吃掉3個,剩下2個賞給了光緒帝,感動得涕淚交加?;氐娇h衙后,吳永翻箱倒柜,找出一些舊衣服奉送給慈禧太后、光緒帝等人,這時,他們的儀容才稍稍齊整了點兒。
雖然懷來的接待條件十分簡陋,接駕時也顯得很是倉促,卻讓一路飽受顛沛流離之苦的慈禧太后倍感溫暖。沒有珍貴味美的“滿漢全席”,只憑著一碗綠豆粥、五顆雞蛋和幾件舊衣服,知縣吳永博得了慈禧太后的感激之情和嘉獎之令。她先是任命吳永為前路糧臺會辦,隨后再次晉級升官:
“直隸懷來縣知縣吳永,著以知府留于本省候補,先換頂戴。”
一夜之間,吳永竟連升三級(從七品升至四品),讓所有人大呼看不懂。這也成為了清末史上的又一大丑聞。
慈禧太后在懷來縣徘徊觀望了兩天,看到議和無望,只得繼續向西前行。
入晉大擺排場 官員戰栗有升有降
1900年9月10日,慈禧一行到達太原府,這時,離京城的槍聲遠了,他們已經不滿足于簡單的果腹之歡,開始講究起了排場。一到太原,慈禧太后便干脆下令此后沿途州縣,都必須遵旨迎送,不得有違。要求:
一、 所過州縣之街道,一律要黃土鋪墊,清水灑道,人過不得揚塵。
二、 沿途均事先準備好行宮和王公大臣公館。五六十里一座“宿站”,供過夜休息;二三十里一座“尖站”供飲茶用膳。
上有所求,下必有應。在吳永的“先進”感召和迎駕規定下,各地接駕的水準也開始噌噌地上漲。
當時的潞安府知府許涵度,巴巴的從潞安趕到大同,通過巴結大太監李蓮英,在大同府得到慈禧太后召見,被升為冀寧道員,準許其沿途跟隨,這無疑是給了許涵度進一步討好慈禧太后的機會;光緒帝在此地召見了原平鎮督辦皇差的劉四龍,賞賜其五品軍功頂戴,御封原平為“富足鎮”。而崞縣(今原平)更為此次接待帝后一行人,耗費了數萬兩白銀。
霍州知州李義銘提前通過告示招聘了當地最好的廚師,專為慈禧太后做飯炒菜。然而,他的招待并沒有博取慈禧太后的新紅人、前路糧臺岑春煊的滿意。到了趙城縣時,岑春煊以供應不周參了李義銘一本,說該州辦理一切實屬異常草率,知州李義銘即行革職,永不敘用。這事一出,豈不是殺雞給猴看,即將接待慈禧太后的官員們更加戰戰兢兢。
精明晉商各顯神通 大投入爭得大產出
比吳永等官員更懂得利用好這個難得時機的,還有精明能干的晉商們。
晉商楊應魁原本是個秀才,因為家貧放下書本,在山陰附近的廣武鎮上,開了一家客棧。當慈禧太后到了代州廣武鎮時,楊應魁早已通過大同府里的內線,跟大太監李蓮英搭上關系。不僅好吃好喝供著,還拿出幾十年積蓄的銀子給慈禧太后做壓轎錢。慈禧被這個邊塞小城的商人感動了,當時就給楊應魁封了個五品知府,并且御賜黃馬褂一件。
后來,慈禧太后回京之后,還特意讓人給楊應魁送來兩面大匾,一面是“大夫第”,一面是“德門增耀”。而楊應魁去北京辦事,被慈禧太后召見,臨走時又賜給了大批的金銀財寶。又得官又發財,楊應魁從慈禧太后那里做了一筆超值的買賣。
而獲得更大利益的,則是祁縣的喬家。慈禧一行抵達太原后,日子過得一鋪張,手頭兒就開始發緊。山西巡撫把各家票號在太原的代表召集到一塊兒,看誰家愿意給太后拿出20萬兩銀子“孝敬”。祁縣喬家“大德恒”25歲的“跑街”賈繼英,直接拿下了這20萬。
喬家另一家票號大德通的經理高鈺,不僅把大德通里里外外裝飾一番,用紅綢緞作地毯沿路一直鋪到票號總店,作為慈禧太后、光緒帝等人的臨時行宮,而且籌措銀兩,為慌亂出逃、行囊羞澀的慈禧準備了一筆不小的差旅費。慈禧太后就此記住了祁縣喬家經營的票號,并將后來沿路搜刮的銀錢陸續存入喬家票號,喬家因此大賺一筆,票號也在日后開遍全國。
賣官鬻爵極盡奢靡 直把西安當北京
1900年10月19日,慈禧一行進入陜西境內。此時的陜西,正逢歷史上罕見的旱、蝗大災,受災面積達60多州縣,“赤地千里,餓殍載道”。然而,慈禧太后卻根本不顧陜西人民死活,在陜西期間,皇差共耗費白銀190多萬兩,極盡奢靡。
10月26日,慈禧一行到西安。護理陜西巡撫端方為迎接慈禧等人,專門設立支應局辦理“皇差”,不到一月時間,就用去白銀29萬余兩。
慈禧太后在西安“御膳房”設葷局、素局、飯局、菜局、粥局、茶局、酪局、點心局等多種,每局廚司多者有十數人。餐前必先由太監呈上菜單一百余種由慈禧太后點菜。慈禧太后一人在陜西住的前8個月就花去白銀12萬兩,可買小麥280萬斤(按當時市價)。就這樣驚人的花費,慈禧太后還不滿意,竟說:
“自來在京膳費,何止數倍,今可謂省用。”
慈禧太后在西安為了搜刮到更多的錢財,公開賣官鬻爵。潼關一大財主想買一道員,慈禧太后明碼標價,認為至少需白銀萬兩。城固巨富寡婦衡張氏,為了和嗣子衡長緒爭奪家產而尋靠山,出銀一萬兩求見慈禧太后,即買得“二品夫人”頭銜。
慈禧太后在西安期間,奕劻與李鴻章作為清廷全權代表,與外國侵略者在北京談判。外國代表提出要嚴懲“首禍諸臣”的要求,慈禧太后遂下令莊親王載勛、左都御史英年、軍機大臣趙舒翹等人自盡。
12月22日,慈禧太后接到李鴻章電告的“議和大綱12條”后,又驚又喜,看到列強既沒有把她列為禍首,也沒有要她歸政光緒,于是如獲大赦,感激涕零,當即就以“敬念宗廟社稷,關系至重,不得不委曲求全”為詞,要奕沂、李鴻章毫不猶豫的照辦。
1901年2月14日,慈禧太后批準《議和大綱》,并發布上諭,表示要“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9月7日,奕沂、李鴻章代表清政府正式在《辛丑條約》上簽字。
10月,慈禧太后帶著3000輛大車財物,坐著八抬大轎,在大批武裝的保護下,耀武揚威地離開西安,所擺的場面較入陜時更甚。
1902年1月,慈禧太后一行回到北京。結束了一年零五個月的逃亡生涯。
然而,帝國的喪鐘已經敲響,僅僅十年后,大清朝就轟然倒下,皇親國戚流離失所,比這次的“西巡” 要慘的多。
悅史君點評:一葉而知秋,棄國逃亡在外,仍不能低調節儉,與民共度時艱,反而變本加厲,勞民傷財,更是讓老百姓認清了腐敗透頂的高層本質。
大廈將起亦榮,而其傾覆亦忽,帝國余暉之下,少一點荒誕,也許還能多一點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