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個可怕的東西，總會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讓你記起你費盡心思想要忘記的人。
大概是決定考研，所有的壓力都在四面八方涌出來了，變得格外敏感。那些平常的瑣碎和不經意的言語總能讓我聯想甚多，甚至連好久都不曾記起的人，都出現在夢里，笑的格外溫柔，像小學教學樓前每年準時盛開的櫻花，時隔多年再次想起也依然清晰。
記憶的閥門一旦打開，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會像洪水猛獸一般翻涌而來，甚至連喘息的機會都不曾給過我。我們從初初相識到無話不談再到形同陌路，不多不少，也就剛好十年。
記得我們曾經討論過第一印象，你說年代有些久遠，要翻閱歷史課本才能找到，大概都是留著鼻涕的小屁孩模樣，沒有必要刻意記起。
你看，你一直就是這樣的完美的妥協主義者，當初中班主任問你想要和誰坐同桌時，你也只是告訴他，小學時我們做過同桌，相處不錯。這種隱晦的暗示在早戀跟造反一樣嚴重對待的年紀，班主任當然不會順著你的意圖來，哪怕你是他最得意最喜歡的學生，也不例外。
你是數學老師的驕傲，我是物理老師的寵兒，都不喜歡政治老師的地中海，我們在無聊的課間傳著各種小紙條，討論過地理老師的口音生物老師的褲子，連班主任的女朋友我們也八卦過，我們也討論未來，討論去上哪所高中去哪個地方讀大學，用初中地理課本上淺顯的知識分析過哪個城市適合居住……我們一步步討論過來，就像我們已經準備好把對方規劃進未來一樣，不曾想過要分離。
我至今都記得班主任把你調離我周圍時候的感受，心酸的像吞下整個檸檬一樣，卻滿腹的委屈無處訴說，倒是你很快便融入了新環境，和新的同桌嬉戲打鬧，似乎一切照舊。你離開后我難過了好久，我以為你也多少會有些感同身受，但你也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說，嗨，前同桌。
我的新同桌也是個可愛的人，不會和我打架，也不會和我討論哪個城市適合居住，但他會給我留他帶到學校的櫻桃，紅紅的很可愛，我不知道它甜不甜，因為你都吃了，那時候你已經長到我需要仰視你的身高了，但還是和那個我一揮手就能打到腦袋的小男生一樣，吃完櫻桃還一臉嘚瑟地說：“我把人家留給你的東西吃了，人家知道該傷心了，真是抱歉啊……”
其實新同桌沒有你想的那么多，他只是想早上來抄我作業的時候少一點口舌之爭而已。和你不一樣吧，我到現在都還會冒出一兩個不是我字體的字，歪歪扭扭的娃娃體，是初中生的你寫的字體，你最喜歡找我幫你補作業，是因為你的字體，是我一筆一劃學來的，就連你奇特的握筆方式，也是分毫不差，每次看我幫你寫作文，你總是很得意，你說：“等我以后功成名就了，你就來做我的秘書，每天把我哄開心了，工資隨你開……”
我們討論過很多以后，很多我們一起的以后，卻從未想過各自的以后，我送你的最后一件東西，還是你自己找我要的一根端午節的紅繩吧，媽媽給我系的，圖個吉利。你說：“都要畢業了，人家都有東西收，你把你的紅繩給我，我不嫌棄的。”言語間是你一如既往的傲嬌。我還答應你，等下一年端午，送你個新的。
但我們都食言了。
你被保送進了一中，輕輕松松結束了中考的煎熬；而我熬過一整個夏天的炎熱考進了二中，兩所勢均力敵卻相距甚遠的高中，我們就已經沒有再踏入規劃過的未來了。
在我們畢業聚會的時候，聽說你被告白了，是一個嬌小可愛的姑娘，聽說很喜歡你，初中三年也沒敢怎么和你說過話，但是最后她卻鼓起所有勇氣跟你說了喜歡，是個勇敢的可愛的姑娘啊。
姑娘略帶炫耀的表情如同當頭棒喝一般敲醒了還沉浸在和你一起規劃過的未來里的我，那天結束后，你問我那姑娘怎么樣，我沉默好久卻不知道如何回復你，她不會模仿你寫字不會讀懂你一個眼神的含義不會有我們的默契，甚至都不曾出現在你規劃的未來里，但是這些都會有的，體貼會有，默契也會有，或許都不用你規劃她就已經在你的未來里了。
我慢慢敲打鍵盤回復你：“很可愛的姑娘，和你很配。”你想像不到我在屏幕這邊哭成狗的模樣，你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好朋友要支持你的決定，十五歲的我懦弱的像把頭埋進沙里試圖躲避風暴的鴕鳥，覺得就這樣最起碼我們還能保持友好關系。
你說：“我們都好好的吧。”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好好的是什么含義，還一本正經地答應說，嗯，都好好的。但是后來我才慢慢理會了，所謂好好的，就是你和她好好的，我離你遠遠的。
距離其實不是問題，姑娘上了市里的普通高中，學了繪畫，你會放假抽空去看她，吵吵好多年，所幸一直都是好好的。
上次同學聚會，你問我為什么不和你聯系了，我說是為了讓你好好的呀。你愣了許久才說：“以前怎么沒見你這么聽話過……”
耳邊同學撕心裂肺的唱著：“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那天大家都有些喝高了，有人問我關于我們，我是否遺憾。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你和她很好，我也從未想過打擾，只是偶爾還是在別人夸我發球姿勢很利落好看的時候，突然想起你，想起你一步一步教我打球的模樣，會有些錯過很好的人的遺憾。
就像聽你介紹我說：“以前關系很好的一個朋友”時還是會難過，難過“以前”，也難過“朋友”。
與你相識三千天我無名無姓，大概去到最遠也只有友情。
【完】
作者簡介
十二月的喵：期混跡在各個次元的水瓶座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