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置身瀕臨孤島,忘了眼淚不過是失效藥,忘了百年孤獨無聲口號,沒能忘記你。
1.
天灰蒙蒙的,下著些雨,淅淅瀝瀝,打在透明的雨傘上,一滴一滴,慢慢匯集形成一抹抹的水痕。道路上的灰塵經過雨水的包裹,變成一灘一灘的泥濘。“唉,鞋子又臟了,下雨天的,真的不想出門。”她小聲地抱怨著。收攏傘,推開書店的門,闖進視線的那個身影還是那么熟悉。雖然她近視,厚厚的眼鏡片也被飄落的雨滴調皮地黏在上面,可她還是認清楚了,沒錯,就是他,那個她默默喜歡了三年的他。
他穿著黑白相間的校服,清清爽爽,正半蹲著認真看手里的一本習題冊,好像是物理,果然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熱衷于物理。
她佇立了很久,就呆呆地注視著他,糾結了好久,是默默走開,還是上前打個招呼?他還記得她么?她忍不住在心里罵了自己:不就上去打個招呼么?或許他會對自己加深點印象,平時大大咧咧,現在去畏縮了,像什么樣?
她清清嗓子,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額,聲音好像不太好聽啊。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她漲的臉通紅,很尷尬地站在那里。
他循著聲音看過來了,還是那雙眸子,雖然是小小的單眼皮,但干凈澄澈。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應了,又繼續看他的書。她費力擠出來的笑容凝固了,狼狽地抓起一本《紅樓夢》匆匆付了款,像只兔子似的逃跑了。
她渾渾噩噩地走在路上,背影是那么的落魄,凄涼。果然,她還是放不下他,她對他還是有感覺。她曾經認為,所有的故事都該有一個快樂的結局,如果不快樂,那就不是結局。可是,她和他已經結束了,她只有無盡的悲哀。很多事,不是她想做到就能做到的;很多東西,不是她要就能得到的,很多人,不是她想留就能留住的。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雨依舊下著,風也依舊刮著,雨纏綿不休地吟唱著,似乎在訴說著哀愁,她的心也不過就如這飄灑的雨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腦袋瓜子是怎么想的,一片混沌,腳下的路,明明很平,再她看來,崎嶇坎坷,這大概就像她永遠追逐他的腳步的那一條路吧。明知走不通,還是不死心,總是認為自己可以,自己能行,結果呢,撞的頭破血流。
曾以為小鳥飛不過滄海,不過是小鳥沒有飛過滄海的勇氣;現在才發現,不是小鳥飛不過去,而是滄海的那一頭早已沒有了等待。
她就這樣一直在路上晃啊晃,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那個曾經他們一起學習過三年的母校。可能是下著雨吧,學校里居然沒有看見一個人,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流淚沒誰看見,也不會被異樣的眼光看待。
2.?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走過一段緩坡, 便可以看到幾棵大槐樹,還記得每年的五月份的時候,槐樹開花了,花色潔白如玉,一朵朵槐花就像一只只小小的酒杯,盛滿了甜蜜的甘露。遠遠看去,像一座噴泉,白色和綠色相間在一起,煞是好看。白亮亮的槐樹花,一串串珍珠似的掛滿枝頭,藏在茂密的綠葉中。輕風吹來,花兒時隱時現,淡淡的清香隨風飄過操場,穿過門窗,直鉆進他們的鼻孔。
那個時候她坐在他的后面,每節課都是她最滿足的時光了,她可以順著他的背影看黑板,空氣中彌漫著槐花甜甜的清香,整個人洋溢著快樂的氣息。
那個時候的他們可以每天都見到對方,看他上課和老師抬杠,看他低頭寫作業,看他吃飯,看他趴在桌子上休息,看他在操場上玩命地沖刺,看他在籃球場上跳躍奔跑……他的微笑,皺眉,生氣,得意等等都是那么的賞心悅目。
有很多人不止一次地吐糟過他,小短腿,單眼皮,自以為是,說話有點偏激……那么渣的一個人,她為什么還會喜歡上她呢?
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喜歡那樣一個人,她到底喜歡他什么呢?她也曾這樣問過自己,絞盡腦汁想了很久,還是說不出一個可以讓自己信服的理由,原來,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這是她第一次那么在意一個人,她不知道對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該怎么做。為他著想?好像挺對的,行,那就這么做。
她是一班之長,老師把管紀律的大權交在了她手中,她很負責,想盡其所能把這個班級管理好,可是他總是和她對著干。他喜歡上課講話,或者和老師開玩笑,老師不止一次說教他,可是他還是不改,后來老師生氣了,說誰要是上課講話就讓她記錄下來,去操場上跑十圈。她知道上課講話確實是他的不對,影響學習和他人。她想幫助讓他改正這個缺點。
于是,記錄本上總是少不了他的名字,她是真的希望他可以改,可是他被老師罰了不知多少次,還是一如既往。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那眼睛里有不滿和恨意。她好像做錯了什么,但是又覺得自己這樣沒錯,這是為他好啊。她第一次茫然了,不知道該怎么做。怎樣才可以使他不怨恨自己?我該改嗎?
她想了很久很久,一想起他那雙眼睛,就深感愧疚,是自己讓他被老師罰了一次又一次。唉,自己真是一個笨蛋,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她想緩和他們之間的矛盾,她希望他可以對自己笑,而不是表面無情地看著她。那樣,真的好難受,那她決定了,改!反正老師的話她大可不聽,但是只要他不那么恨自己就可以了。
她開始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縱容他在上課的時候講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記錄本上也不再有他的名字。甚至有時候,她會一起和他在下面和老師開玩笑。結果可想而知,教室亂哄哄的,老師走進教室很生氣,說她不負責任要她去罰跑,然后又點了幾個平時愛起哄愛說話的人,其中就有他,也去操場上跑步,她聽到老師的懲罰時居然不是傷心而是開心,原來,自己也會有那么一天可以和他一起被罰跑。真的好開心啊!
更令她歡喜的是,或許是患難見真情,他對她的態度有所轉變,他會沒心沒肺地對她笑,而不是冷漠地據她于千里之外。她和他的話語也逐漸多了起來,她終于可以靠近他一點點了。
3.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就會卑微到塵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為了他,她可以非常非常努力。喜歡上一個人,原來真的是會變成一個傻瓜的。
他喜歡籃球,喜歡NBA,他和她說過,他最喜歡的球員是德克·諾維茨基。她不懂籃球,更別說NBA了,所以腦子里毫無這方面的知識,她怕,怕他和自己聊天自己沒辦法回答,于是她一回家就百度,瘋狂地普及這一類的知識,他和他說的有關NBA里全明星陣容里的知識她都記得很清楚:科比·布萊恩特的球服上的數字是24,邁克·喬丹的球服上的數字是23,德克諾維茨基是一名全能型運動員,擅長中、遠距離的投籃,亦憑籍個人高大的身形在內線得分,然而由于他的體格相對于其他內線球員瘦削,因此的身體對抗至今仍然是他最大的詬病,他其中一種厲害的得分手段是后仰投籃,高大的身行型能使他往往避開絕大部分防守者的封阻等等,這些她都沒忘,原來該那些東西還是存在記憶里,不知道是該佩服自己記憶力好還是什么。
她費盡心思去找來他的QQ號,只為了能多了解他,他的空間都是她的留言,他的說說她總是看了一遍又一遍,QQ音樂里所展示的他喜歡的歌單她也總是去聽。他喜歡鄧紫棋,她也喜歡鄧紫棋,每次聽鄧紫棋的歌她總是會忍不住想起他。她一點點地努力著,只為靠近他。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她最喜歡他。
時間漸漸走遠了,六月,樹上的蟬鳴預示著畢業季的到來。他們也要面臨著畢業,每個人都匆匆忙忙地為自己的學業奔波著,不知刷了多少題,用完了多少支筆芯,扔了多少張草稿紙。每次被習題困住之際,她都會習慣性地抬頭看看桌前那個還在奮筆勤書的他,都會莫名地心安,加油,再努力一點,以后就可以和他上同一個學校,考進同一個班了,每想到這里,她就又充滿了斗志。
終于,離中考還有最后兩天了,大家都把自己的校服拿出來簽名,留作紀念。她也是,早上,她把校服,簽名筆都準備好了,想找他簽字,才發現他不在座位上,總不可能跑去找他吧,這樣誰都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啊。
她就先把校服從第一組簽起,后來名字漸漸多了,校服后面只有那么大的空白,等到大家都簽完時,已經沒有地方了,她把校服遞到他面前說,好像沒有地方可以簽了,那你可以簽在前面。
他的目光頓了頓,有些埋怨地看著她,說:“為什么你不第一個給我簽?現在讓我簽前面,我才不要?!?/p>
她慌了,急忙跟他解釋:“不好意思,我開始來的時候看見你不在座位上,所以我想讓他們都簽完,你簽在前面?!?/p>
他什么都沒有說,轉過頭去了。她急了,無論怎么樣,別人可以不簽,可是他,一定要簽。難道他已經察覺自己對他的感情了?
也是,哪個傻逼會任由他隨意罵自己蠢?哪個傻瓜會在他打籃球后,大汗淋漓,默默遞上紙巾?哪有白癡會在午休不睡覺,聽他瞎扯或者陪他下五子棋?又有哪個二癡會利用課余時間把他的座位打掃得干干凈凈?還有哪個笨蛋會總是認為糖果可以使心情變好,買糖給他吃?沒有誰會這么傻了,除非那個笨蛋眼瞎喜歡上他。
雨果說:“真愛的第一個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膽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膽?!?/b>所以她勇敢了,用紙寫下一句話:你就簽好嗎?簽在左邊心臟的位置。然后不動聲色地遞給他。
他接過本子,看了一下,前所未有地認真地對她說:“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你值得擁有更好的,以后會有更好的人留在這個位置。你放心我會簽的,不過是在后面擠出一塊地方?!?/p>
她頓時覺得無比清醒,原來不過是一廂情愿,自欺欺人罷了,可是她不能說,也不能悲傷,只能把痛苦咽進心里。她生澀地擠出一抹笑容,努力使悲哀不留露在表面的任何一處?!班?,那好,我明白了。”她點了點頭。
那份藏著課桌里寫著他們之間的故事的小說,本來打算最后分離時給他的,現在,她決定了,回家后就把它藏起來,讓自己找不到了就最好了。
她從小就被灌輸好強的思想,可唯獨對于喜歡他這件事,她無能為力,輸得一敗涂地。
她不知道她和他相處那個環節出錯了,他才不喜歡自己。她甚至已經沒有勇氣去問,我那么喜歡你,你就沒有一點喜歡我嗎?
還沒有邁出一步就已經知道了結局,只是,我不知道這結局竟是這么的殘忍。
謝謝你的拒絕,讓我學會了偽裝。
擦肩了,卻來不及遇見;遇見了,卻來不及相識;相識了,卻來不及熟悉;熟悉了,卻還是要說再見。
4.
后來,一場中考,沖散了所有的一切。他們連最后一聲告別都沒來得及好好說,就各奔東西了。他去讀高中,完成他的夢想,她考上了免費師范,從此天涯各路,互不打擾。
她以為新的學校,新的環境還有時間會讓她沖刷這段自導自演的感情,可是,沒有,現在,她看見他還是會有心跳的感覺,還是喜歡著他,還是放不下,走不出。
耳機里鄧紫棋的《你不是真正的快樂》循環播放著:
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 ? ? ? ? ? ? ? ? ? ? ? ? ? ? ?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護色? ? ? ? ? ? ? ? ? ? ? ? 你決定不恨了? ? 也決定不愛了? ? ? ? ? ? ? ? 把你的靈魂關在永遠鎖上的軀殼? ? ? ? ? ? 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 ? ? ? ? ? ? ? ? ? ? ? ? ? ? ? 你的傷從不肯完全的癒合? ? ? ? ? ? ? ? ? ? ? ? 我站在你左側卻像隔著銀河? ? ? ? ? ? ? ? ? ? 難道就真的抱著遺憾一直到老了? ? ? ? ? ? 然後才後悔著
果然,還是鄧紫棋的歌最適合自己,她苦笑,同桌曾經對她說:“你喜歡的人他不喜歡你,你還不死心,那你就是在犯賤。”自己不就是在犯賤么?可笑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她偷喝的啤酒,流過的淚,都不及他轉身離開時的苦澀讓她難過。
她以為,有些話,她可以漫不經心;有些事,她可以視而不見;有些情,她可以掩在心口;有些人,她可以視若無睹??墒撬娴霓k不到,果然,還是不夠痛么?三年了,她喜歡了他整整三年 。
是么?三年了,她還沒有放手。她應該忘了他么?她能忘了他么?失望攢夠了為什么還不離開?沒有什么過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
她在心里問自己:這是喜歡還是執念?既然他不喜歡你,有何必強求?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情,你還沒有明白么?
可能這就是他們的差別,她喜歡的《剛好遇見你》的版本是李玉剛,而他喜歡的版本是馮莫提。同是一首歌,風格完全不一樣。她和他永遠都隔著一段距離。
以前那句不理解的話現在也理解明白了,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放不下的,你放不下只是因為你不夠痛。
那么,你痛么?她捂著胸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從心里傳來,遍布全身。
痛!痛!痛!真的好痛啊!
她無助地蹲了下來,把頭抱在懷里,嚎啕大哭起來,哭吧哭吧,哭完之后就放下他吧,以后再也不能為他掉一滴眼淚了。她在心底發誓。人生那么美好,干嘛糾結于一份根本就沒有任何瓜葛的感情。
有些作死攔不住,那就作到死。死透了,也就甘心了。
《一起同過窗》里有這樣一句臺詞:
愛而不得嗎?這件事你得認,對我來說,這就像我的成績一樣,是命運本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肖海洋
他也注定只能當她生命的一位過客。她想她應該要走出來了,沉浸于一段自以為是的感情,不過是自欺欺人。
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還是忍不住要為他駐足,然后在一個恰當的時機離去,所以自己也該離開了。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