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談談人生理想
“那么城主有什么煩心事需要知心姐姐的愛撫呢?”李白眨巴眨巴眼,做知心姐姐狀。
“我家的狗難產了。”
“誒?”
“我兒子理綜又沒拿滿分。”
“誒誒?”
“我已經有42年沒來例假了……”
“誒誒誒?”
“我……”
“停!死逗破!(stop)”李白伸出一只手掌擋住城主的臉,“說人話。”
“其實就是聽手下人提起過,覺得你還蠻有意思的,就約出來見見咯。”
“你……對我有意思?”
“可以理解為這個意思。”
“別啊!我們可是有生殖隔離……”
“嗯?”
“不是……我是說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要亂來啊,我會喊的!”
“我想你誤會了,我說的意思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怎么個意思!”李白爽手叉腰“哼”地別過了頭。
“不要生氣嘛,這樣就沒意思了。”
“我沒有生氣的意思啦,只是為了協助你營造漢語八級考試既視感……考題就設成——上文中出現了幾個‘意思’,每個意思都是什么意思,怎么樣?”
“有意思,哈哈哈,來,為了‘意思’,喝酒。”城主從上衣里莫名抓出兩大壇酒。
李白見了根本把持不住,抓起一壇就灌:“咕嚕咕嚕”。一身清涼,正是極品梨花釀。
城主說:“舉樽對月”。
李白說:“咕嚕咕嚕”。
城主說:“不醉不歸”。
李白說:“咕嚕咕嚕”。
城主說:“你說這人生是什么,理想又是什么?”
李白豪氣地一把摔碎喝干的酒壇,小腳往桌子上那么一踩,道:“四個字,咕!嚕!咕!嚕!”。
城主似乎被震懾到了,嘴角竟微微抽搐起來,“李兄可知,卿適才所摔之酒器酒器,系唐朝之物,尼瑪大小是件文物啊!不要這么豪放啊!咕嚕咕嚕又是個毛啊!喝酒的時候不要隨便給自己配音啊!”
“誒?”李白訕訕地從桌子上收回自己的蹄子道:“配音什么的我是向我家愛吸植物油的蚊子學的拉,有些細節顫音沒有處理好,我會努力改進的!至于酒壇……”他看了看地上的碎片,輕輕拍了拍城主的后背:“我說小花啊,錢財,身外之物嘛,一城之主,還看不破黃金糞土?這思想覺悟還不夠高嘛,黨性教育還需要加強啊。你要堅持一個中國原則,堅持馬克思主義道路,堅持……”
小花?!!……城主似乎有點明白為什么李白整天被吊打了……他默默地離開了吐沫橫飛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李白走到一旁抬頭賞月。李白則是一邊唾沫橫飛一邊內心也是一陣糊涂,他真心不知道該說什么。城主不像慎,不像小姑娘,不像他以前認識的任何人,他們都或太年輕或太蒼老,他們都脆弱而鮮明。然而城主無比強大,比自己都要強大很多很多。他40出頭,風華正茂,他有巔峰的事業,有美滿的家庭,有可期許的更美好的未來,他沒有任何理由出現心理問題,并且看起來他也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他為什么找自己?就是單純地談談人生理想么?可這種問題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在這樣的時候會想的,他應該想著城市更好的發展,想著兒子馬上來的高考,想著所有別人想得到想不到的事,有無數的事情等著他做,有無數的榮譽等著他拿。他沒有動機也沒有時間做一個文藝青年。更何況,問一個連明天都是一片漆黑的人么?李白突然覺得無趣,便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他看向城主的雙眼,總覺得竟有幾分無助。
城主似乎也感應到他的目光,幽幽地說:“我這一輩子,別人該有的我都有了,許多人一輩子達不到的成就對我也就抬抬手而已。酸甜苦辣,生離死別,我都嘗過無數遍了。我一直覺得我的人生格外圓滿,足以作為楷模,我也以為自己會這樣一直完美地強大下去。可有一天我突然就想不通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看到一些事情會笑,看到另一些事會哭,為什么會說話,為什么會思考,為什么要活著。我突然覺得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年輕的蟬一樣,迫不及待地鉆出土,然后只是自然而然地拼命地栝噪著,到死也沒明白自己在唱什么歌。我想找到意義,我想找到自己。我想啊想,月竟然是這么的圓。”
李白頓時明白了“不論多強大的人也有他傻逼的一面。”這是更年期快到了,精神上比較脆弱,一時又鉆牛角尖把自己繞進去了吧。這種病果斷無解啊,李白上前說:“自古以來那么多大能都探究過生命的終極意義,可是沒有人成功過,孟子沒有,蘇格拉底沒有,阿拉真主也沒有。同樣地,你也不會成功的。這不是任何人的問題,這是角度的問題。就像你在紙上畫個圈,你可以輕易的走到圈里圈外,可你在圈里畫個人,他就永遠都走不出來。這不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啊小花,這是一個永遠都不會有答案的問題。既然如此,何必想它呢?”
“可找不到意義?怎么能得有意義呢?”
“怎么不能?多少臺球世界冠軍,他們學過角動量么?他們學過彈性碰撞么?他們并沒有。可他們依然完美地用行動詮釋了碰撞。存在就是意義,自然而然就是意義,活著就是活著的意義,又何必去苛求自己尋找呢?”
“有點意思啊。那么自然而然地過下去就好了么?那么,李白,如果你只剩下一個月的生命呢?你還會把以后像以前那樣過下去么?”
李白知道的,并不會,城主也知道的。哪怕他是城主,他也無法再自然而然地活下去。
李白突然沉默了……沉默了好久……然后略微有點嘶啞地說:“只剩一個月了么?”
城主說:“對的,肺癌,晚期。”
所以要尋找意義啊!所以變成了憂傷的文藝青年啊!一切都解釋通了。誰也擋不住數得清的死亡倒計時帶來的恐懼。誰都希望如果只剩一天,那一天一定要是最完美最有意義的。
城主說:“明天起,我就不再是城主了。”
城主說:“或許像你說的,自然而然就夠了,從現在起,直接叫我梨花吧。”
城主說著,咳了一聲,吐出了一攤濃血……
李白盯著血看了好久,粘粘的,黑黑的,夜色下模糊不清。“……你的家人知道么?”
“不知道吧……”
“你的打算呢?”
“瞞到死……”城主說“這幾天我都在陪家人,才發現孩子已經這么高了,老婆的眼角也有點皺了。他那么拼地在讀書,她那么用心地打扮自己,不過是為了我多留下來會,多夸他們幾句,可我總是忙,總是忙。他們也從來不留我,就連小黑也不留我,只是拼了命地搖尾巴。我欠他們太多了,但我不能再給了,再給就只剩血了。我跟他們說要去很遠的地方出很久的差。我從來不撒謊的,他們必然是會信的。”
“用心也是良苦……那……接下來,你是準備怎么去死呢?”李白認真地問。
“這話……聽起來怎么怪難受的?”
“那補一句吧。”
“恩?”
“無論去哪,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