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藍月亮 雪漫飛 著
上一章節：藍月亮4 第一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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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 校園里的最后一抹夕陽
“韓雪梅——”一個男孩氣喘吁吁地朝正在校園林間石徑上散步的韓雪梅和林晚秋的背影跑來。她們聽到喊聲頓足回首。韓雪梅的手里卷著一本書，林晚秋雙手握著一管簫，簫端的一尾流蘇在空氣中飄拂。
男孩跑近了，英俊的臉上因跑得太急而漲得痛紅。他喘了幾口氣說“收發室里有你一張匯款單，我本想給你捎來的，張大爺說要你本人去取。他的目光掃過林晚秋又落到韓雪梅的臉上，直尋她的眼睛。
“謝謝你，朱磊！“韓雪梅說完便低下了目光。
朱磊欲離去，又回身叮囑：“別忘了啊！”轉身跑開了。林晚秋拉了一下雪梅的手，“這就是暗戀你的朱磊？聽說，你班上和我系里的幾個女孩子都在追這個‘黃格選’，他身邊總有幾個美女圍著他團團轉，沒想到他卻對我家雪梅情有獨鐘啊！”
“好了，晚秋，別開這不傷大雅的玩笑了，我們回去吧。”她平靜的語氣中有一絲哀傷。唉，沒有母親沒有親情澆灌和滋潤的花朵要獨自去面對生活的風雨雪霜，林晚秋由此想到了自己，不由得發出一聲如絲的嘆息，把目光投身蒼青的天空。這一微妙的細節讓韓雪梅覺察到了，笑道，“又嘆什么呢？我的‘黛玉’！”這一揶揄使林晚秋回報一個凄然的微笑。“沒什么，我只是——想打一個哈欠。”她不想引起這令人傷感的話題，不想。
韓雪梅拿過匯款單看了看遞給晚秋便默默地走開了。晚秋知道，這是最后一張匯款單了。晚秋望著雪梅的背影心想：如果雪梅的爸爸媽媽都活著，雪梅該有一個多么幸福的家啊，可是……如果雪梅的爸爸韓偉志在闖過那場浩劫后卻死于建筑工程的一場意外事故，中國失去了一位高級建筑工程師，雪梅失去了最疼愛她的好爸爸，那時雪梅五歲。
八歲那年，最疼愛她的外婆去世了。十二歲那年，媽媽又死于胃癌，從那時，雪梅便失去所有的歡樂，成了一個靠撫恤金生活的孤兒。所幸的是，她曾被媽媽的同事收養，但終究是寄人籬下的日子。因為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她再也沒回過那個寄養她的家，再也沒見過那個好心的伯伯，和那個在后面悄悄保護她的男孩。
就這樣，韓雪梅獨自長大，美麗孤獨卻優秀。生活讓她過早地嘗到了人生的真滋味，好在她時刻告訴自己要堅強，要笑著活下去。每學期，她都會靠自己優異的成績取得獎學金，每個假期，她會留在學校所在的那個城市打工，她得到多少報酬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讓她在社會這所大學里學到學校學不到的東西——處理協調社會關系的能力。在這樣的環境中煉就了一幅平靜如水的心境。
中文系的才子和其它系的帥哥總是有意無意地愛找雪梅談天說地，談文學，談愛好，侃古今，談著談著就談到“愛情”上，雪梅會直截了當地拒絕人家。受到如此禮遇的男生們給她一個“冰公主”的綽號。性格開朗的女生總愛在男生面前說，“我可沒有‘冰公主’那么冷漠喲！”于是，大家遠遠地望著她美麗的倩影飄在校園的綠蔭里小徑間，不過倒也是一對，是和林晚秋在一起。
韓雪梅閉上了眼，兩行“溪流”蜿蜒而下，流經她的嘴角，咸澀的……一雙溫暖的手握著她的手，然后，將她的兩手合在一起……雪梅睜開眼，望著她的是林晚秋沉黑的雙眸。別難過了，我們馬上要畢業了，就要走向社會了，你不高興嗎？“雪梅抱住晚秋哽咽不止。“雪梅，別哭，你看，你轉過身來看，夕陽多美！”晚秋緊抱著雪梅顫顫地說。
韓雪梅轉過臉來，只見夕陽在她們的淚光中呈現出壯麗的景象——云海燦燦，萬道金光潑灑在校園的草地上。兩個緊擁著的影子被霞光投射得美麗而頎長。
站在指揮臺上的長發大胡子教授落下揚著指揮棒的手臂，“今天，我們就練到這兒，同學們課下一定要勤于練習，還有一個月你們就要畢業了，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將來不僅是個優秀的音樂教師，你們的追求不能只停留在這個層次上，你們要做一位了不起的演奏家，”他看了看林晚秋一眼，繼續聲如洪鐘地慷慨陳詞，“當然，這個水平是不容易的，尚需你們進一步努力，好了，就說這些，下課吧！林晚秋同學留一下。”最后一句的聲調雖然降了八度，卻很清晰。
舒臂展身、唉聲嘆氣的同學們拿著自己的樂器都愣了片刻，繼而同時轉向直挺挺地坐在原位發愣的林晚秋。樂器擺放的聲音雜亂而躁動，男生們竊竊嬉笑，女生們擠眉弄眼，大家神情各異地陸續離開教室。
大胡子走到一動不動的林晚秋面前，晚秋站起來有些不安地望著他。他看著她一雙水盈盈的眼眸柔聲說道，“知道我為什么讓你留下來嗎？”林晚秋只是搖著頭。
大胡子哈哈大笑。林晚秋疑惑地看著他，一蓬濃密的長胡須里藏著他的笑，在課堂上他從未這么笑過，儼然一副嚴師的冷漠，而今天，他的兩眼瞇細了泛出快樂的光彩。
“還記得那堂課？”林晚秋的面前是一雙親切的眼神，這令她恐慌。
怎么不記得？在全班同學面前，他高聲斥責她，“力度！掌握好力度！重新再來！”他如此表情和態度讓林晚秋本來就脆弱的心感到十分委屈：長這么大有誰對她斥責過，而且這么大聲的，如斥責大街上一個流浪的孩子，是啊，我就是一個流浪的孩子啊……
她這樣想的時候，淚水就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流了下來，極靜里除了淚水流淌的聲音外響起一兩聲笑聲……她不想把她的脆弱這么赤裸地暴露在人們面前，可她止也止不住她的淚水。
她的手猛然被舉起，這是一只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手，青色的血管清晰而纖細，纖長的手指美麗而凄楚地半曲著，柔弱無骨的樣子。
馮教授把這雙手按放在琴鍵上，低而重地說，“擦掉眼淚重新再來！”林晚秋照做了。此刻，她的心里只有黑白鍵和她的手指。
一段結束后，余音里響起響亮的掌聲，一個人的。馮教授拍著巴掌說，“好，就這樣，大家看到了吧，像她這樣，一起再來五遍！”他的雙手舞了起來，打著拍子。大家重重復復演奏這段音譜，一遍又一遍。
林晚秋的心在音樂中一點一點舒展開來。
“還在想那天的事呢，”他的一只手搭在林晚秋的肩上，“看著我，晚秋！”他輕聲說。
她被他的舉動弄了一怔，本能地想躲開，可他的目光卻柔和地照著她。他的另一只手握住她另一肩，看著她的眼睛，順著她纖細的手臂慢慢地滑下，兩只手就這樣被握在他溫暖寬大的手掌里，然后一把擁她入懷。
林晚秋慌張地掙脫。
“別動！”他命令。
林晚秋感覺她的心咚咚地要跳出胸膛來了。
“別緊張，晚秋！”一個極其溫柔的聲音響在她耳邊。“答應我，留下來，留在我身邊，我可以等你長大，以后，你可以做我的助教，愿意嗎？”他撫著她尖尖的下巴，他很想印上他的吻，但他要等她答應之后，于是，他只看著她。
“不，馮教授，我要離開的。”她掙脫他的擁抱。
“為什么？”他恢復了嚴師的神情和語氣。
“……”
“我知道你的身世，你能到哪里去呢？”
“哪里都行！”林晚秋說完就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正好撞在藏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女同學身上，有幾聲笑聲在她背后。
馮教授立在那里，他沒想到竟然被自己最喜歡的學生拒絕，心里有種莫大的失落。
第二天上午第一課堂一下，韓雪梅就跑過去問晚秋。
晚秋反問，“你相信嗎？雪梅。”
雪梅抱住她說，：“我當然不信啦，我怕你頂不住那些流言。”
晚秋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雪梅。晚秋的淚水頓時撲簌簌地掉在雪梅的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