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赴約的路上
作為一個同性戀者,我時常想象自己今后會和怎樣的另一半在一起。我雖然性取向“異常”,但似乎還是在每日每夜的朝著進入傳統家庭的方向努力著。這通常意味著我周而復始的重復著以下三個步驟:第一步,約會;第二步,談戀愛;第三步,分手。當然,我所期望的第三步驟不是分手而是“從此以后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只不過,這樣的事目前還沒有發生,而我也絕沒有以為自己是美好童話主角的命,不過也不能說我沒有曾經覺得似乎要達到終點了。我現在寫這樣的文字,你大概也覺察到了我不痛不癢卻也略顯悲涼的語氣,所以你大概也猜到了我的處境。
我的處境是這樣子的:單身,剛過了31歲的生日,目前飄蕩在紐約這個時常讓我覺得漫無邊際的城市里。有人說我有一張可愛的面孔,有人覺得我的臉太過孩子氣。在我看來,“可愛”和“孩子氣”的分別并沒有明顯到讓我可以吸引或排斥不同的人群。我每天打照面的人數以百計,他們中的大部分在我面前一晃而過。直到某一天,一個名叫Robert的人從眾多一晃而過的面孔中緩步走來,我的心被狠狠地抓了一把,我感覺到這個人也許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一位。在我繼續講述接下來的故事前,有必要告訴你這樣一個事實:這是一個男孩遇見男孩的故事,不過很遺憾,這不是一個愛情故事。
在美國社會,由于基督教的深遠影響,同性戀者仍不是被普遍接受的群體。特殊的性取向加上亞裔的身份,讓我成為了雙重弱勢群體中的一員。當然紐約的情況比較特別:國際化大都市以及各路牛鬼蛇神聚集在一起并不會總讓人覺得自己是異類。但是多元也意味著你總會聽到攻擊的話語和反對的聲音以及只因你的存在就對你恨之入骨的人的惡意。
和Robert約會的那天,我乘坐地鐵5號線去大都會博物館。這個約會是三周的聊天的成果:我們在約會軟件Tindr上配對,然后開始交談,起初我覺得他不是很熱情,談話間流露出他并不想找一段戀情,后來大概還是覺得無聊所以決定和我見面了吧。我記得那天下著大雨,本想取消約會,但轉念一想,反正是在室內約會,這雨反倒增加了浪漫的情調。當我來到站臺時,剛好有一輛地鐵正要關門開走,于是我沖下樓梯,迅速刷卡,然后往最近的開著的一道門里沖。由于當時情急下意識推了一下擋在門口的一個黑人大媽,于是她脫口而出:excuse you!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不禮貌的事,于是趕緊道歉,哪知道她不依不饒,緊接著就說: you little piece of sh*t! 我一時尷尬語塞,吞吞吐吐的說著what。接下來她就說出了歧視的話語: shut up! you little faggot! you dirty chink! 我的雙重弱勢群體的身份就這樣子被她拎出來用最充滿歧視的話語吊打了一番。這可真是赴約路上的一個好開始啊。在我還沒有來得及回嘴之前,車門關閉,地鐵開走了。當我轉頭面向車廂內部時,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的手機。他們是完全不在乎剛才發生的事,還是正在編輯已經錄好的視頻準備上傳各大社交媒體呢?我把著欄桿讓自己平靜下來,腦子里面想得似乎是與此完全無關的事:我赴約去見的人是白人,我這么多年交往過的人也幾乎全是白人,我到底怎么了?我和那些只喜歡亞洲人,只喜歡拉丁裔的人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