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思緒叫想念,有一種想念叫愿您安好,莫掛念。
父親說,也許這是最后一次見到外婆了, 不知道下一次的相見會是什么時候,我本以為只是一段簡單的談話。
提到外婆,滿滿的都是愛。阿姨說我斷奶還沒有到一個月,就跟著外婆一起生活了。想想和外婆生活的那七年,滿滿回憶映入眼簾。若時間是一把殺豬刀,而歲月就是一打磨刀石。
因為從小和外婆生活都膩在一起,就覺得沒有人比我更能了解外婆了。
時間太殘忍,外公那瘦弱的身軀還在我的腦海里若影若現,漸行漸遠,但是,他的臉,我已忘得一干二凈了。對外公最近的“接觸”,也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說,在我四歲那年。和外婆外公生活在一起,很開心。如果在十幾年前,中央電視臺問我,您家的頂梁柱是誰,我一定會說是外婆。問我幸福嗎,我也會說我很幸福。
在我生活的那幾年里,家里的經濟基礎除了父母會定時寄來的錢之外,就是靠外婆了,她每天很早很早就起來做早餐然后就擔著兩欄菜就出市了,每次回來都會買集市上的“小饅頭”給我,怕少買一次就會怕我傷心不吃飯。她有一雙勤勞的手,和一顆愛我的心。她不僅僅養大了她的五個孩子,還養大了她的外孫。
雖然歲月流逝,但是和外婆生活的那些令人難忘動容的瞬間,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等我老了,我的孩子長大了,依然會想念這段時光。依然會告訴我的孩子這些過往。
那個熟悉的后背面,天未亮,外婆背著我走過了那崎嶇的泥土路,那是上學的必經之路,不知道當時走在前端的表哥表姐有沒有一絲的嫉妒恨;那個慈祥的正前面,天氣火辣辣,外婆在門前為我包扎傷口,那時出了很多血,因為頑皮,磕破了頭。還有她罵我的樣子,只要我哭會兒,她就會把我摟懷里,那時候矯情也可以化解怒氣。
看到您,讓我有一種愿望,就是想要好好保護您、好好陪伴您走完剩下的路,雖然外公已經不在了,但是我希望在您的身旁還有一個我,當您覺得無聊的時候,我希望可以陪您聊天,當您覺得生活需要樂趣的時候,我希望可以和您一起做飯喝湯。歲月沖淡了您的記憶, 但是我希望您知道,當很多人都離您而去的時候,我依然在您的身邊陪您慢慢變老。
對于您的病,希望您不要害怕和恐懼,失去了部分記憶,您依然可以創造更多的美好。所以我希望您忘記您失憶的這件事,開心一些。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我們可以坐在大榕樹下的石凳上,在沐浴陽光里,喝喝茶,吃著您給我摘的石榴,煎的玉米餅子,聊聊天。
每次節假日回去看您,看著您瘦骨嶙峋的臂膀,滿頭白發,還有不知道疊了幾層的皺紋,我都覺得,時間太過殘忍,我希望它可以停一停。也希望您可以停一停,不要變老,等我長大。
知道您喜歡吃煮粉還有蘋果,所以每一次我回去看您的時候,都不會把這事兒忘了。知道您吃得多,所以我都會給您額外加量。能吃就是福,您要多吃,把自己吃胖,我不想看著您慢慢變瘦。只要您能漸漸康復,健健康康的就好。
在家里面,我經常和母親拌嘴,我知道您已經記不太清昕我的母親了,但是她怎么也不相信,每次您知道我回來的時候,都會先想到是我,都會叫我,看不見聽不見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我之間還有彼此。我的心房里都會住著您。希望您的記憶里有我。
和您在一起生活的歲月里,我們都知道舅媽對我們有意見,不,也許只是對我有意見。也許是因為同住一屋檐下,哪有不挨刀,我們也不能打臉充胖子,也許是因為我本身不應該出現在他們的生活里,這都不了了之。或許本身只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始終不屬于那里。但是您沒有拋棄我,當我被其他小朋友欺負的時候,您總是挺我,當我受傷的時候,您總是第一時間為我包扎傷口,當我傷心難過的時候,您總是給我講很多故事。沒有那樣童話般的故事,我也活得像一個公主。身邊的小故事,對于我,已足夠。
舅舅一般充當中間人的角色,經常難以做出決定,就連單位發的飲料都要偷偷塞給我,生怕舅娘知道后不高興,現在想想,感動要比生恨要多得多。不管以前和您在一起,哪怕只是簡單的粗茶淡飯,但是我的童年因為有您的陪伴那是多么幸運的一件事。實際上,我沒有因為大家的目光變得怯懦,因為有您,我活得真的很像公主。
時間久了,很多事情都會忘記。偶爾回去,舅媽的態度也沒有那么勢利了,沒有了歧視,沒有了偏見,相反,更多的是暖暖的問候和關懷。沒有絲毫違和感,好像大家之間就沒有發生過什么不和一樣。念及如風往事,吹散便罷。我和外婆您一樣,時間過得太快,害怕被太多不好的回憶占據,以前的事都有原因,就不再去想,這個梗還是得過去,現在只希望腦子里裝的都是滿滿的幸福。
想念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長大的孩子總是這樣,要遠離故土,到其他地方讀書生活工作。當一個人越長大就越思念。我不能時時刻刻在您的身邊陪您說話,希望您不要害怕,每一天都當做晴天來過,艷陽高照,我不希望您的生活里有陰雨天,因為我害怕沒有人為您遮風擋雨。我知道自己很任性,犯過錯,頂過嘴,但是我希望自己還能有意識地去認錯,您等等我。
您是否還記得月明星稀的晚上,皎潔的明月,溪水清澈如許,我倆相依而坐,圍在小水池邊,給剛剛采摘的新鮮蔬菜來了一個全身沐浴,因為我們還要拿到集市去賣,沒有這些付出就沒有“小饅頭”了。現在想想,那時的我們累并快樂著,沒有您陪在我身邊,我就是一個沒有童年的孩子。
我們的回憶那么近又那么遠,總覺得才發生在昨天。
歲月綿長,不知不覺,我懵懵懂懂才意識到您已經去世有一年多了。
而我仿佛覺得您還是那個時時刻刻,陪伴我,給我做好吃的玉米煎餅和背我上小學的那個慈祥外婆,身邊總是圍繞著您,不曾離開過。然而,以前我都叫您奶奶。
您去世的那一天,我哭了一天,不想您還沒有享福就這么離我而去,不想還沒有等到我報答您,就這么悄悄地離我而去。和您相處的那些畫面,那個晚上都在我的腦海里浮現,感覺您都在我旁邊,一遍又一遍,您對我的愛那么綿長。我不曾覺得我是一個留守兒童,因為有您的愛,我才那么幸福,因為您的陪伴,我的童年才沒有那么迷茫和無趣。
如果有來生,我還想吃您親手給我做的玉米煎餅,還想吃您親手給我摘的石榴,還想做您的外孫。
讓我背著您走過那段泥濘的鄉間小路,讓我叫您一聲奶奶。
謝謝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