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文/覃浠
小時候對面食情有獨鐘,尤其以餃子和面條為最。只恨不能常常吃到。每每這時都會盼著出趟遠門,能名正言順的吃上一頓熱氣騰騰的餃子和面條。嗯,最好是去姥姥家。
每次去姥姥家,迎接我們的除了熟悉的笑容,親切的呼聲,還有一鍋正在煮著或煮好了的面條,配上姥姥獨絕的鹵湯:一捆韭菜,三兩個雞蛋,一把蔥花,和一些說不上名字的調料,美極了!我一口氣可以吃上兩碗。
對于離別,我總是盼望又失落著。盼望著那盤酸菜餃子,失落著又要分開了。然而什么也比不上那盤用正宗酸菜和肉做陷的餃子。隔著一片氤氳,囫圇的吞下幾個,伴著一陣歡聲笑語,才滿足的打個飽嗝,匆匆離開。路上還時不時的回味一下,數著手指頭,算著再回來的日期。
有時也很納悶為什么只有出遠門才一定要吃餃子和面條。為此,我問過姥姥,老人家也講的不很清楚,只說圖個吉利,求個平安。
長大了,才終于明白姥姥的意思。
離家,吃餃子,交個好運;歸家,吃面條,長長久久。是啊,又有什么比這寓意更好的呢?出門時,帶著家人的祝福啟程;回來時,伴著家鄉的味道入夢,該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誰知道再次回來,中間相差了六年。
這六年,變了太多。姥爺病逝,老屋也賣了,曾經熱熱鬧鬧的家也冷清了許多,姥姥也變得寡言起來。唯一不變的是打鹵面。一進屋,撲面而來的依舊是鹵湯和面的清香,只聞一下,就勾起了肚子里的饞蟲,幾口下去一碗面條就見了底。
姥姥一邊盛著面條,一邊問我們的生活怎樣,得到的答案就是我們的各種吹噓。她深知生活不會像我們說的那么順心如意,可她也再不多問。只時不時的包頓餃子,煮鍋面條,來安慰安慰我們在她面前強裝堅強的外表下脆弱的內心。
每一個步驟她都要親力親為,搟皮,和陷,裹陷,捏形……她不多言,只是將她對我們的關心和祝福都揉在餃子和面條里,用她的方式祝我們好運連連,天長地久。
起身餃子落身面,這個習俗令我幸福令我憂傷。
越長大,離家的日子就越長。時常在他鄉想起姥姥家的面條和餃子,就遍地搜刮面館,可每回都吃不出記憶的味道。直到一次偶然,遇到了一家餐館,名字也很是新穎,叫“上車餃子下車面”,這讓我沒來由的想起幼時姥姥在耳邊嘮叨的話語,就不管不顧的進了店門。小店很清凈雪白的墻壁配上黑黝黝的水泥地,莫名的覺得親切,要了碗打鹵面,靜靜的坐著,仿若幼時規規矩矩坐在桌前等姥姥上面一般,不多時就傳來了一陣香氣,細細一聞,韭菜、雞蛋、蔥花、醬油……有那么一瞬覺得自己回到了家。望著端上來的面條,卻有些不敢動筷,害怕再一次的失望。終于鼓足勇氣吃了一口,只覺得滿嘴都是記憶中的滋味。
他鄉他地,能吃到家鄉的味道,真是三生有幸。但總覺得少了什么。少了什么?或許是姥姥獨有的那份愛吧。
起身餃子落身面,這個習俗令我回味令我沉迷。
再看眼前這碗面,耳邊響起幼時姥姥嘮叨的話:“起身餃子落身面,在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