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金瓶梅》第一百二十一回 女要俏三分孝 男要俏一身皂
西門慶三十一歲生日,前來賀壽的官員眾多,場面隆重。
為此西門慶專門提前通知了清河縣當紅的幾名妓女前來宥酒助興,哪知別人都來了,只有鄭愛月兒沒來;
西門慶大怒派玳安帶著節級和排軍前去王皇親家索要。
這個派頭和前去搶人也相差不多,顯示出西門慶此時囂張的一面。
玳安帶著人走后,西門慶氣還不順,對著應伯爵,將罵了鄭愛月兒一頓。
西門慶最近有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蔡京做靠山,皇親已經不放在他的眼里,鄭愛月兒這個賤籍的風塵女子被他記恨上,由此可想:下場一定是很慘了。
不說封了她家妓館、將她們趕出清河縣,只需要一句話;就算將她們鎖拿進牢中,辣手摧花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鄭愛月兒到底落了個什么下場呢?下半篇我們再說。
正當西門慶與應伯爵說著粉頭的事情,一名陌生又奇怪的人走了進來。
這個人叫做胡秀,今日是他第一次在《金瓶梅》中出現,之前毫無交代,正因為他毫無交代,才為我們揭示出一段已經無法明確的情節。
胡秀是韓道國派來先行向西門慶通報消息的,韓道國押運著從揚州買來的價值一萬兩銀子的緞子綢絹如今還在臨清鈔關,等待繳納稅銀才能通關;
若是正常通關是不需要等待的,可西門慶與負責鈔關的‘錢老爹’有些交往,并不想按照實際價值納稅,胡秀便拿著西門慶寫給錢老爹的書信,準備第二天再趕回去。
韓道國四月二十日從清河縣出發的時候,并沒有一個叫做胡秀的人跟隨;
這次回來卻突然有了這個胡秀。
毫無疑問,這個胡秀就是在揚州尋到的伙計;
可他在揚州怎樣尋的這個胡秀、為何要尋這個胡秀,之前的文章中卻只字未提。
正因為胡秀就這么突兀的出現在我們面前,才讓我們幾乎可以確定——之前我們懷疑出自續寫者之手的第五十三回、第五十四回以及第五十七回的確不是蘭陵笑笑生的手筆;
在失落的這三回原文里,蘭陵笑笑生一定有關于此人的描寫!
至少也是有過幾句話的前情交代,讓這個第五十八章他再出現才不至于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可胡秀這個人物并不是重點,重點的還是那個曾經殺了主人、被西門慶放回揚州的苗青。
后面韓道國到家之后,與西門慶詳細談了鹽引生意、蔡御史的關照、朋友的幫助以及在揚州的一些見聞;就是沒有關于苗青的只言片語。
要知道在韓道國出發去揚州的時候,西門慶是特意囑咐他到揚州之后兩件要緊的事情,一件是先找到西門慶很信得過的世交王伯儒,請他依靠當地的力量發賣食鹽和采購貨物;第二件事就是一定要韓道國找到這個苗青。
西門慶找到苗青是為了什么,第五十一回時沒有寫,到如今已經再也不可能知道了。
可他這樣鄭重其事地交代韓道國,就一定是還會有事情發生的,可它們都湮滅在了續寫者手中,無從知曉了。
驍騎猜想,韓道國這次前往揚州是找到了苗青的,由于西門慶很重視,韓道國等不到回來,便派人捎來書信,將苗青的事情提前告知了的,于是到了如今這個出自蘭陵笑笑生手中的第五十八回便不再重復一次。
并且書信中應該也有這個在揚州新招的伙計胡秀的信息。
否則根本無法解釋他們的突然性。
可不管驍騎怎么想,丟失的已經丟失了,再不可能尋回真相,只能是猜測。
遺憾也罷,憤恨也罷,都無濟于事。
這讓我再次想起張愛玲曾寫到過的人生三大憾事:【鰣魚多刺;海棠無香;紅樓未完!】
對驍騎來說:《金瓶梅》不全也并不亞于紅樓未完之憾。
胡秀第二日前往臨清鈔關,遞上西門慶的帖子和書信,通關時便【兩箱并一箱,三停只報了兩停,都當茶葉、馬牙香桂上稅過來了...】
一萬兩銀子的貨物最后只交納了三十兩零五錢的稅銀!
西門慶知道后大喜,說道:【“到明日,少不得重重買一份禮謝他。”】
這個‘他’自然是掌管朝廷一方稅收、又會通融的錢老爹。
蘭陵笑笑生沒有一句痛斥,沒有一句感慨,也不特意調動讀者情緒;只將故事輕飄飄的講出來,不描寫他們的丑惡嘴臉,不說他們做過多少次這樣誤國的事情;讀的人自然會痛斥、會心生感慨,這就是他冷敘述的厲害之處。
胡秀這一段講過了,我們再回到西門慶生日當天來。
客人陸續到了,可鄭愛月兒還是沒來,一直等到臨近開席,四名粉頭才一起進來,向著西門慶磕頭祝壽,這里面才出現了鄭愛月兒的身影。
西門慶忍不住罵道:“我叫你,你怎么不來?竟然這樣可惡!你以為我拿不來你?”
那鄭愛月兒恭恭敬敬的磕了頭,一聲也不解釋,連一個字也不說,笑著和其他三個粉頭先退下去了...
這里有一段她的描寫:【那鄭愛月兒穿著紫紗衫兒,白紗挑線裙子、腰肢裊娜,猶如楊柳輕盈;花貌娉婷,好似芙蓉艷麗...】
白是萬搭色,配什么都不會難看;紫配白更有一種脫俗、高貴的氣息;
并且她今日的打扮正應了那句俗語:【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
【皂】是黑色,衙役也稱皂役,一身黑色的衙役;
【孝】自然是白色。
男人穿一身黑色很酷;女人穿三分純白就很容易讓人憐愛傾慕。
鄭愛月兒很會穿衣搭配。
這里還特意提到她腰肢婀娜,的確不得不提;鄭愛月兒除了長得好看,最大的亮點就是身材比例好,在整本書中對她身材的夸贊是最多的,也可以說她的身段在那么多粉頭中是最好的。
可鄭愛月兒最迷人的根本不是她的美貌,也不是她誘人的身材,而是她的性情舉止。
在這一階段有關鄭愛月兒的描寫里,全部加起來她也沒有說過幾句話,總是到了別人問到面前,她才會用一句話來簡單的作答;除了這種情況之外,便沒有了她開口的描寫。
用她媽媽——鄭老鴇子的話說:【“她從小恁不出語,嬌養慣了...”】
真的從小就不喜歡說話?這個假話的成分居多,可干了這一行的鄭愛月兒樹立的就是這個很像如今娛樂圈中的人設。
這個世界總有特別多人一個事情反復的、來來回回、顛過來掉過去的講,只怕別人不明白、不清楚她的意思;
這是種不自信的表現,是不相信別人理解能力的表現;更是不相信自己表達能力的一種表現。
嘮嘮叨叨讓人逐漸厭倦不說,最主要的是會造成——言多必失的狀況!
想要保持神秘感以及那種說不出來的誘惑感,最好的就是不說話、少說話;
鄭愛月兒就是這樣做的。
西門慶本來是盛怒之下,打算見了她發作一番,整治一下這個居然不乖乖前來的小粉頭;
可誰也沒料到鄭愛月兒會來這一手,人家什么都不說,更不作什么辯解,一直笑吟吟的,該磕頭磕頭,該退下退下...
西門慶原本應該還有些招數沒有使用,到此時根本用不上;
不但用不上,反而不知為什么被那一抹已經退下去的白配紫莫名其妙的吸引了!
氣憤和惱怒早已不存在,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心里只有‘再也放不下’。
生日過完沒兩天,處在勾欄后街的鄭家妓館不請自來了一名平時請也請不來、巴結也巴結不上的貴人;
這個貴人就是一直放心不下的西門大官人。
一個字都不說,就鉆進你的心里,鄭愛月兒真高!給她豎個大拇哥。
驍騎總有個懷疑:根本沒有什么所謂的王皇親中途強行要接走鄭愛月兒這回事!
這只是主演鄭愛月兒主動為自己加了這場戲,卻又減掉了所有的對白;
這部演員陣容龐大的啞劇,幫襯的人很多,觀眾卻只有西門慶一人...
若真是這樣,王皇親毫不知情、無緣無故就做了個反派,真是哭都沒處哭,冤也冤死了。
若真是一部戲,王皇親此時應該在家中仰天痛呼:“為什么偏偏是我?”
鄭愛月兒的故事還沒完,西門慶的生日才剛剛開始,精彩接連不斷的呈現。
下一回再說。
另外:《金瓶梅》這三個字無比敏感,有著驍騎也不明白的魔力,即使正正經經的解讀也永遠觸動著別人脆弱的、可憐的神經;這個系列到現在也寫了這么多章,有不少章回至今還都在封禁中,已經不下十篇,這些篇幅只會推薦給粉絲。喜歡驍騎評讀的朋友需要先關注,才能看到全部。
驍騎建議先關注,等到看完全部系列再取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