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以今昔昨

高中生活十分枯燥，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日子過得索然無味，新聞趣事自然就成為同學們課間津津樂道的談資，但凡有一點新鮮事，都逃不過大家的八卦。

體育課更是整個高中時代唯一可以使我們興奮的時間。那天，又到了一周一節的體育課，我們掩飾不住地高興，因為除了可以不再死命往腦袋里灌知識外，更重要的是聽說學校來了一位實習體育老師，男的、剛大學畢業、長得挺帥的、而且分到了我們高三組。

這個消息像病毒一樣在高三年級迅速傳開，男生還算淡定，女生們早就犯了花癡病不能自愈。

上課鈴響了，我們站好隊，看見遠遠地走過來一個男生，看輪廓高高壯壯的，一身運動服。同學們小聲談論，紛紛表示沒讓人失望。

我墊著腳，瞇著眼看了一下：“感覺也不過如此嘛，體院的男生還不都一個樣。”

話音剛落，身邊的女生紛紛向我投來白眼，“你眼光也太高了吧！”

“不是眼光高，主要我不是外貌協會的，長相無所謂，我要看內涵。”我不屑地回答。

說話間，老師已經到了我們面前，站定后開始做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你們的新體育老師，我姓佟，你們叫我佟老師或者佟哥都可以。”

“佟哥好……佟哥好。”大家紛紛喊道。

那節課過得很快，因為新老師不會要求我們一定要做什么，只是按我們要求原地解散，自顧自地去玩了。

我坐在樓梯上，曬著陽光，看起了喜歡的書。身邊一群女生圍著佟老師問東問西，嘰嘰喳喳。而佟老師卻話很少，只是只言片語地回答。

這讓我很意外，按說體院的男生應該是那種花言巧語、愛撩女孩的性格，可他好像不是。

后來的幾次課更是驗證了我的猜想，他果然不是那種人，他多數時間在沉默，或者看著大家玩耍，或者一個人發呆。

不上課的時候，他會去學校的圖書室看書，那也是我常常去的地方，我很詫異一個體育老師怎么會喜歡讀書？

高三的課業很重，時間很緊，以至于后來學校取消了我們的體育課，為此班里的女生還埋怨了好一陣子，說不能看帥哥了。

我還是一如既往地擠時間去圖書室看我喜歡的書，偶爾會在那里看見佟老師，但我從未跟女生們提起，我怕她們會毀了我的一方凈土。

有一次中午我在圖書室看書，陽光溫和，不經意間我睡著了，醒來時發現身上披著一件外套，拽下來一看，是運動服，就是佟老師第一次上課時穿的那件。

不禁地心里暖暖的，抬頭望望四周，沒發現老師的身影，于是決定把衣服拿回去，等下次見到他再還給他。

回到班級，這件衣服被女生們認出來了，這時才想到大事不好，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老師給我蓋衣服的事。

于是在不斷追問下，我編了個故事，說剛剛碰到佟老師，他說有急事，讓我幫他拿一下衣服，就走掉了。

女生們將信將疑，也沒再問什么，只是個個一臉羨慕的表情。而此時的我心跳加速，難以掩飾地面紅耳赤，急忙找借口逃離人群。

終于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心想我為什么要撒謊？有什么可掩飾的？又想起佟老師認真看書的樣子，心跳的更快了。

那天下晚自習，我急匆匆地趕往圖書室，想把衣服還給他。

他果然在那里，但是沒有在讀書，而是兩手快速地敲著鍵盤，我輕輕走過去，把折好的衣服放在桌子上，“佟老師，你的衣服，謝謝。”我輕聲地說道。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噢，放這吧。”然后繼續敲著鍵盤。

“老師，你在干什么呢？”

“我？寫小說，我的一個小愛好。”然后微笑。

“寫小說，這么厲害，我能看看嗎？”

“額……我還沒寫完，等我寫完的吧。”

“噢。”

“天兒太晚了，你趕緊回家吧。”

“嗯，老師再見。”話還沒說完，肚子不爭氣地叫著，我尷尬地不敢抬頭，心想這下完了，腦子一片空白，想找個話題叉開，卻怎么想不出辦法。

“餓了啊？我請你吃飯吧，吃完再回家。”

我沒聽錯吧，用指甲使勁摳了手指，鉆心的疼。后知后覺地答道：“噢！”

此時距離下晚自習已經半個小時了，學校里沒有什么人，我們倆并排走在操場上，不知所言，心跳得更快了。

“你很喜歡看書啊？”他先打破寧靜。

“是，我特別喜歡讀書，以后想從事與文字相關的工作……”終于聊到了我的愛好，我侃侃而談。

“嗯，有點愛好挺好的，但是不能影響學習，學習還是第一位，要不然你的夢想也不容易實現的。就像我，跟你一樣，高中時沉迷各種書籍，卻耽誤了學習，最終沒能考上理想的學校，只能做一名體育老師了。”他語氣十分柔和，讓我第一次感覺被勸導學習還不反感。

“嗯，我不會耽誤學習的，佟老師。”

“以后不用叫我佟老師了，叫我佟哥吧。”

“你不會以我不尊師重道為借口懲罰我吧？”我哈哈大笑。

他一如既往地深沉：“當然不會。”

那天我們吃完飯，他送我回了家，那一夜，我輾轉反側，感覺心里像長了草一樣癢癢的，想著竟真有這樣的男生，不浮夸、有內涵、還低調，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從那天起，我更加頻繁地去圖書室，看了更多的書，也更多地跟佟哥待在一起，有時候一句話也不說，就那么靜靜地坐著，看著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看他深邃的眼神。

記得他說前一陣思維堵塞，寫得不順暢，最近看似好一些，總是沉迷其中，我來來回回，他卻注意不到我。

久而久之，我心里十分不舒服，想著找個借口讓他注意到我，于是我常常下晚自習后給他送去一杯咖啡，他仍舊惜字如金地簡單道謝。

終于我忍不住了，“佟哥，我餓了，咱倆去吃飯吧。”我央求道。

“好吧。”

我開心死了，終于可以單獨跟他在一起了。還是下晚自習的夜晚，我們并排走在操場上。氣氛還是很安靜，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最終沒有控制住自己，用手勾住了他的胳膊，碰到他那一瞬間，我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這是我這十八年來第一次碰除了親人以外的男人，感覺像有一股電流瞬間傳遍全身。

這種幸福太短暫，他像觸電一樣甩開我的手，然后明顯地局促不安，磕巴地說道：“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你先回家吧。”然后迅速轉身跑開了。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操場上，在風中凌亂。

從那以后，他有意躲著我，在圖書室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上課時我常常魂不守舍，心里腦袋里都是他的樣子，他雖沉默寡言，但我卻是了解他的，所以我喜歡。

終于這次月考，我的成績一落千丈，從學年一百多名滑到五百多名，同學們唏噓不已，班主任老師也坐不住了，找我談話。可就連老師的談話我也聽不進去，大家都覺得我沒救了，卻都不知道為什么。

后來有一天晚上，我去了他在學校的員工宿舍找他，他正在寫小說，我站在門口看了他很久之后，他終于發現了我，眼神閃躲，問我來干嘛？

“你說來干嘛？為什么躲著我？”我忍住眼淚問道。

他拉著我的胳膊讓我進來，關上了門，然后坐在我對面，看著我。此時的我心里有埋怨，有小鹿亂撞，各種滋味纏繞在一起，說不清楚。

他就那樣看著我，我們四目相對，我在他的眼里仿佛看到了什么，想要他親口承認，但他卻死活不說。

終于，他開口了“晶晶，你聽我說，這次你成績下降太多了，回去好好學習，馬上就要高考了，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失望瞬間沖怒了我，我站起來，狠狠地扇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摔門離開。聲音驚動了整層樓的人。紛紛出來看熱鬧。

果然，第二天，我一進校門就感覺氛圍詭異，流言蜚語終究是傳開了，大家都說我和佟老師談戀愛了，昨晚我們還在他宿舍里吵了架……

對于緋聞我并沒有感覺多么不堪，反而在想，要是真的該多好！我明明從他眼里看出了喜歡我的，為什么不肯承認？我無數次地問自己，最終得出結論，是我自作多情吧。

第二天，聽說他辭職了，我瘋了一樣地跑到他的宿舍，推開門，看見的是空空的屋子，他真的走了，招呼也沒打就走了，心中先是氣憤、然后是傷心、最后是五味雜陳。

他走以后，流言蜚語停止了，我心如死灰，情竇初開卻被狠狠地折斷，愛情也不過如此，沒有什么可留戀的。我開始好好學習，終于在下一次月考回到了屬于我的成績。

很快，高考的日子來了，我傾盡權利實現了對自己的承諾，成績非常好。填志愿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他曾經說過，他夢想的那所大學，他夢想的文學專業。與文字為伍，同文學相伴，這也是我的夢想，我填上了那所學校，看著這幾個字，心里對自己說：“你很棒！”

最終我如愿地被那所學校的文學專業錄取了……

大學時，我一如既往地喜歡去圖書館看書。大四那年，幾乎修完了所有課程，閑暇時，喜歡看一些小說打發時間。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我漫無目的地翻著小說區的書，突然間我怔住了，明晃晃的幾個字映入我眼簾——作者：佟浩辰。

我迅速抽出那本書，封面上果然是他，他那深邃的眼神，那沉穩憂郁的氣質，還是沒變。

迫不及待地翻開書，想看看他到底寫了什么。當讀到那一章名為“我沉默的愛”時，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眼淚如泄了閘的洪水一樣，滾滾而來。

書里寫到：當第一次看見你時，就感覺你與眾不同，你像世界上另外一個我，我們同樣沉默寡言，我們有共同的愛好，你能感受到我的情緒，能透徹地了解我，我像一個不能自控的孩子一樣興奮，因為遇見你。

但我不能表現出來，尤其不能讓你知道，因為我們之間有著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坎——我是你的老師。你還有你的人生路要走，我不能成為你的羈絆，無論是外人的眼光還是我自己，都不能原諒“我喜歡你”。

因為喜歡你，我更不能自私地和你在一起，克制自己的情緒真的好辛苦，但你成績的下滑更讓我自責，所以，我選擇沉默，甚至逃避，對不起，我愛你！

合上書，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灑在書的封面上，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陽光里讀書的你，我用指尖輕佛過你的“臉龐”，感覺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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