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開感受(35)

還回到當年。

八七年夏,喆兒有驚無險地考取了(這里有個事,后面再說吧)華東師范大學。棘兒帶上一個姓洲的女同學來家,說是來上海玩二天,即要回內蒙的家。而漕河涇的舊區改造已完成,大哥、致亮他們都已搬入新居。我讓兩兒鼓動阿芳去看看,好說歹說,阿芳終于半推半就地成行了。先到致亮家,可能是有洲姑娘在場,阿芳笑著對岳母叫了聲“姆蠻”(媽的意思),聲音還輕輕的,老人兩眼由干而水亮高興地、響亮地:“唔來啦。”由于洲姑娘的插進跟著棘、喆笑著叫了聲:“外婆。”老人兩眼由水亮、喜悅而緩變成疑惑,我立即說:“姆媽,這是棘兒的同學洲姑娘。”洲姑娘扶著老人坐在自己床邊上。老人對洲姑娘笑了笑點了頭,又轉對阿芳看。阿芳這才與母親坐在一起。我示意三年青人跟著我:“走,去看看小舅舅隔壁的一間房子。隔壁致亮和小朱正忙著倒茶什么的,一會,大哥也來了,一進門就說:“己已啦來啦,中午到我屋里吃飯,還指了指致亮他們:“一道過去。”一會兒建瑋渾身是汗水地奔進屋來,一看滿屋的人,笑了笑,閃進衛生間抓了條毛巾,抹了把臉,嘴上就一一地叫過來,見到洲姑娘也不打楞,大方地叫了聲:“阿姐。”我看那屋里,母女倆已親切地聊著。在大哥家吃飯時,二位舅舅尋棘兒開心,問什么時候請他們吃喜酒。棘兒忙說:“她是來上海玩二天,馬上要回內蒙去,火車票也買好了。后天就走的。”我也為棘兒解圍:“建平、建新和亞萍,哥哥,姐姐都還未成家了,哪里輪到他呢。再說,他們還未畢業,只是同學而已。我心里在想:這姑娘相貌一般,但對阿芳和我倒是十分尊敬。但若要談婚論嫁,則天南地北的,怕是個問題。明年畢業分配,照這二年的做法基本是哪里來回哪里去。當時,我們的國家是黨要領導一切,國家則包攬一切。大學生稀少,能考上大學,即捧上了飯碗,畢業后都由國家分配,到單位即為干部編制的人員了。所以不希望他們自尋這個煩惱。這我私下里對大哥說的,但也拖了句:“阿芳和我都一致地認為,只要兒子喜歡,我們也不反對。但將要求姑娘爭取考華師大地理系碩士生,因那里有位姓周的女教授專帶氣象專業的碩士生,待她二年后畢業,則因家在上海,便可留在上海工作了。”大哥說:“你的這些想法有道理。”所以,這天回家后,我先問了棘兒,你們倆是不是愛上了。棘兒給我的回答:“還要看她的意思。”我明白,姑娘來上海是“考察”來的。于是就靜觀其變吧。臨走那天,洲姑娘對我笑著說:“上海很好。爸媽很好。”我明白她的心意了,對她說:“路上當心。回家后代向你爸媽問好。”“謝謝爸。”

這年國慶前,盛仕余去世了。詹偉隸讓我代表科里去諸家行他家對家屬安撫慰問,并送上科里的一份撫恤金二十元。還為他去了人民保險公司在徐匯區的辦事處辦了退保手續,拿了一張單子,送去他家,家屬帶了戶口薄憑單可去領一份退保費。這我還是第一次曉得。

在老陸離開質量科同時,計劃科的黎元其(原廠工會宣傳委員)也到退休年齡了。他在這之前已與詹偉隸商議組裝一臺可收聽廣播,可放唱片,可聽音帶的三用機,并在無錫找到一家無線電廠愿合作。已生產出樣機,效果不錯。它的定位對象是農村和城市的一般家庭使用。由于樣機已出,接著試生產就有質量監管要跟上,詹偉隸讓我去無錫聯絡。第一次去時,詹偉隸寫了封信讓我交給那廠檢驗科長,內容是他代表我公司提出的質量監管建議。去前,他還讓我向阿芳她們生產組買了二十五只尼龍絲布的包(像錢包大小,打開后可裝三十斤重的東西,可拎可背的)送給那廠的檢驗科長。他告知我到無錫后乘2路車,到那兒下什么的。他讓我第一天下午去:“這天去認認路,住下,明天上午去那廠好了。不要急急忙忙的。”我開心地按他囑咐去做。

那時,乘特快車到無錫也要三個半小時,中間只停蘇州,中午一點多的車,到無錫將近四點四十分,先按詹偉隸說的,乘上2路公共汽車。下了車按詹偉隸說的向前走,不遠就到了。可能是下班時間了,出來的人較多,望進去,很深,一幢幢的廠房,看外面圍墻,朝西還有很長的一段估計有百來米吧。我就走去,到盡頭朝北是條小路,也就一輛卡車好走的寬,我未往里去,回身朝南看,馬路很寬,四車道,朝南也有路,是兩車道的,看去,似民宅般,房子是兩層,式樣有點像上海的洋房,那里很清靜,有二、三個人在往里走。我再朝西看,路上并無人行走,也無商店,似是民居了,再遠處,有山了。我想,首先要找到住的地方,看東頭過了那無線電廠就有商店,于是走去。那兒有工商銀行、茶葉店、碗店、布店、食品店、百貨店,有條南北向的小路上有郵局、有好幾爿飯店。在食品店、百貨店我轉了轉,在碗店門口看了下。對那小路上的飯店我只是遠遠望了一眼,二層樓房的少有人進出,我再往東走去,不遠就是條大路,剛才公共汽車就是從北面開來向西轉彎的,那段路上也是十分清靜,沒有旅館、招待所之類。這時,我是想找地方住下再說。東、西向大路東面,近處無高樓,遠處有二幢聳天高樓,往南看,有條小路,在路口有爿浴室。我過去一看,門口倚著塊木板,上書:本浴室晚間開放憑證件住宿過夜。我就進去問了下:“我有工作證,可否住一夜。”“可以。過夜要十點以后,當然你可以早點來,先洗澡,然后躺下就是了。”“總共要多少錢?”“八角伍分。二角伍洗澡。”“開發票嗎?”“有。總開八角伍的住宿。”“我等會來。”“可以,不過要八點以前,再晚怕住滿了。”“好。”我出了浴室想:找爿小棧房,還沒有洗澡,也要一元伍到二元了,這兒可洗澡,那可舒服多了。當然出差可住旅館、招待所之類,三、四元的都可報銷。但我們單位是中央企業,是全民財產,為國家為人民能省則省,哪怕省一分錢,也是為人民作積累了。眼下,肚子在咕咕了。剛才向東走來時,已注意到,馬路這邊離我現站的不遠處有爿面店,兼做燒餅的。于是就向西走去。到店門口一看,店堂不大,緊挨長條桌,兩旁坐滿了人,這兒只有肉絲菜湯面,三兩糧票。二角伍分。燒餅(像上海的大餅一般)一角二,一兩糧票。我看沒有座位,就先買了一個燒餅吃,一口吃下,其味有似小時候住安東旅社時先由蠻娘買來吃,往后由我去買的蟹殼黃,十分好吃,又買了三個,面也就不吃了。邊吃邊出店門邊想,現在天還亮亮的,就去浴室太早,占了個躺椅,妨礙人家營業,不好。于是想去看看無錫的市中心,人民路那一帶。我就吃著燒餅到回程的公路車站旁候車。燒餅吃完,車也來了。

當時,無錫市的人民路十分寬闊,估計有六車道,但并不熱鬧,也無高樓大廈的,只是有一家專賣小籠包子店顧客盈門,還有在門外排隊等候外賣的,兜了會,回到去火車站的那條雙車道的馬路上。這條街上飯店、旅館、商店林立。還有專賣無錫特產油面筋,圓圓的黃色油面筋裝在有二尺(市)長的,篾黃編成六角型空格的竹簍里,輕輕的,便于攜帶。一些賣日常生活用品的小商店的柜臺上都有賣的,無錫另一特產:笑容可掬、體態富福、色彩斑斕、造型可愛的泥塑無錫大阿福。在這條路上和它的叉道上小旅館很多。但我不想住下,為了明天的方便,又可洗澡、又可省錢,等會兒還是去浴室住。一路走去,直到火車站廣場,那兒就不怎么清潔了,店也多,特別是小飯店多,伙計們在門口吆喝招喚顧客,顯得嘈雜。大概二年后,無錫火車站改建后,那才面貌一新,清潔整齊,布局合理,秩序井然了(為8703機在到九0年時止我是經常來無錫的)。在火車站兜了圈后,看看鐘快七點半了,就乘車回無線電廠那兒。

第二天一早醒來,結了賬,走到馬路上,太陽與地平線成二十度角斜照著,一人在空曠的馬路上沐浴在陽光中,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人精氣神十足。卻想在上海這時候就沒有這么清靜,早起買菜的人已拎著菜籃回家,住底樓的,也就在門樓前揀菜,有人端盆出來洗衣的,就有人聲了。我活動了下身體,看到對面小馬路上有二女的,路這邊西面有一個男的都是中年人,拎著空菜籃,篤悠悠地走來向浴室門前小路朝南走去。那里肯定有菜場,我也不急不忙地尾隨進去。不遠處一條東西向小街上疏疏朗朗地擺著碧綠鮮嫩的雞毛菜,紫色油亮的茄子,白白的茭白,紅紅的番茄,辣椒則有油綠,有深綠,還有紅的,有燈籠狀的,有長而尖的、有大的、有小些的,還有大小不一的紅辣椒,有菜有魚,魚則在小木盆里(那時塑料盆還大時行)游著,大些的魚則委曲地躺著,偶甩一下尾巴,把顧客、攤主的褲子弄濕。攤主并不叫賣,有人光顧,笑臉相迎,答價提秤的忙一忙。當地人的語音軟糯,在晨曦中給人祥和印象。那里的東頭,則是國營菜場,一排簡易平房。那里,魚、肉、豆腐、蔬菜什么都有。我兜了圈,回過頭來時,攤販更多了,顧客也多起來了,呼朋喚友打招呼,心氣平和地評論菜的鮮、嫩,價格合理與否。我就踱了出來。想:改革開放,市場活躍了,東西多了。生活確實在好起來。不過,無錫人的生活節奏好像沒有上海人那樣快。上海人的早晨往往是有點急急忙忙。而今天,我這個上海人也悠閑得很這是詹偉隸給安排的,使我難得有這么一個早晨悠閑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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