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余天打小報告
從醫(yī)院回來后,青草在家昏睡一天,總是夢到麥兜,一會在玩盆栽,一會又開始嘔吐,急得自己不知怎么是好,正難受著,恍惚間聽見有人大聲喊她,慢慢睜開眼,看見姐姐青燕站在床邊上看著她,突然想起這是在家里,剛才都是做夢,麥兜已經走了,又紅了眼眶。
青燕看著青草不對勁,上去摸摸額頭,有點燙。
青燕想帶著妹妹去醫(yī)院看看,青草卻死活不愿意,她想大概是這些天累著了,沒有好好休息,也沒吃什么東西,好好休息一下應該沒事。
青燕干著急沒辦法,知道妹妹的倔脾氣,一邊埋怨一邊開始熬粥,“人沒事干就是容易生病,趕緊再找個工作,你的事我還沒跟媽說呢,估計也瞞不了幾天。像以前那樣的工作不好找,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真要被你氣死了,這些天我實在是不想理你,誰讓你是我妹妹呢。”
正數落著,青燕突然想起什么來,“你買的那只狗呢?送人啦?”青草輕輕地說,“我沒照顧好它,生病沒看好,不在了。”
青燕急了,“你可真行,一只狗都照顧不了,你還開店呢。”剛說完,看到青草很難受的樣子,趕緊打住,“算了算了,以后別養(yǎng)了,自己給自己找事。”
青草沒勁多說什么,正在這時余天打電話過來,青草不想接,青燕狠狠瞪她一眼,代她接起電話,“小余啊……啊,我不是,我是青草她姐啊……青草啊,她有點不舒服,在家歇著呢……沒啥大事,就是有點不舒服……啊?你現在要來啊?好啊,你來吧,來吧,我們都在……好,好,再見啊。”
青草有點埋怨姐姐答應余天到家里來,起身簡單梳洗一下,喝著粥,任憑青燕說什么都一聲不吭。
余天沒有空手來,單位發(fā)的食用油和茶葉給提來了,說是孝敬姐夫的。
青燕本來就覺得余天不錯,再加上喜歡這些小恩小惠,顯得更加熱情,青草有點看不下去。
寒暄幾句,等余天坐定,青燕說,“我們家青草就是不懂事,現在可好,把工作辭了,小余你給留意一下,幫忙找個好工作。”
余天一時沒聽明白,“您說什么?”
青燕馬上意識到余天可能還不知道青草辭職的事,直怪自己多嘴,忙說,“沒什么,沒什么,我給你倒杯水。”
余天感覺不對,想想這些天青草的反常表現,問青草,“你辭職了?”
青草看他一眼,點點頭。
余天臉色變了, “伯父知道這事嗎?”
青草搖搖頭,沒說話。
余天用手向上推了一下眼鏡,看青燕還沒有從廚房出來,壓低聲音,“你怎么能自作主張呢?你應該和伯父商量一下,他肯定不會同意的。現在工作多難找啊,你把這個工作辭了,再找好工作很難。”
青草說,“我知道。”
余天急了,“你知道你還這么干?”
青草瞟他一眼,“我就沒打算找工作。”
余天感到納悶,“你不找工作你干什么?你在家閑著?”
青草說,“我要開一個自己的店,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余天冷笑一聲,滿臉不屑地說,“自己的店?什么店啊?做個小個體戶?干這事能有什么前途啊?你有多少錢啊,能做多大事啊?就你這樣的,還自己開店,不被人欺負就不錯了。”
青草沒說話,她知道說什么都沒用,像余天這樣只想吃鐵飯碗的人是不會理解的。她也不愛聽這樣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無所謂對錯,但問題在于每個人都沒有權利將自己的觀念強加于他人,并去嘲笑他人的理想,即便這理想也許真的很可笑。
這時青燕端著茶從廚房出來,看見兩人都不吭氣,以為是有她在家里礙著兩個人說悄悄話,便忙說,“你們聊著,我先回去了,家里還有一堆衣服沒洗呢。”
青草騰一下站起來,“你倆聊著,我先出去買點東西。”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留下干著急的青燕和郁悶的余天。
青草走到樓底下,溜達沒一會,手機響了,伯父青志高打來的電話,青草知道肯定是余天又打小報告了。
青志高在電話里咆哮,“你怎么回事你?!要不是小余跟我說,我還被蒙在鼓里!你好大的膽子,翅膀長硬了要自己飛了是吧?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趕緊跟我給韓總道歉去,看還能不能再回去上班!明天到我辦公室來!”說完啪一聲便掛斷電話,青草還來不及反應。
想著等下老媽也許也會知道這件事,打電話過來嘮叨,青草索性把手機關掉,漫無目的地溜達著。不過就是自己出去做點想做的事,有這么令人生氣嗎?也許以后會有挫折,也許會很痛苦,也許一事無成,但人的一生不是該自己為自己負責嗎?為什么要活在別人的理想和觀念里?難道勇敢去追尋自己夢想的人就不該得到別人一丁點的鼓勵和贊許嗎?
正想著,青草抬眼一看,不知什么時候溜達到給麥兜治病的醫(yī)院這里。青草下意識地透過玻璃門往里看,客人還挺多。她在醫(yī)院旁邊花圃的水泥臺階上坐下來,看著進進出出的客人和活潑可愛的寵物,念著已經離開的麥兜,想著自己毫無頭緒的未來。
越想越亂,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過去,進出醫(yī)院的人漸漸少了,她看到自己熟悉的幾個醫(yī)生、護士也陸續(xù)離開。
青草意識到時間不早了,正抬起身來要往家走,突然看到高斌送一個抱著小狗的客人出來,嘴里叮囑著什么,邊說邊摸了摸小狗的腦袋。
高斌也看到青草,簡單地和客人道別后,就站在原地輕輕笑著,不說話。青草看著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也笑了,站在原地沒有動。
還是高斌先開口,“心情好點了嗎?”
青草點點頭,“只好了一點,還有九點沒有好。”
高斌笑了,“那九點也會好的。”
青草不說話。兩人就這么靜靜站著,輕輕笑著,卻不覺得有什么尷尬。
高斌又打破沉默,“不打算進來看看嗎?”
青草突然覺得就這么傻笑有點不好意思,點點頭,跟著高斌進了門。
見醫(yī)院里沒有別人,青草問,“今天你又值夜班啊?”
高斌小聲回答,“不是。等別的醫(yī)生來接替,一會就回去。”
他開始收拾手里的工作,青草跟在后面幫忙。
高斌邊收拾邊問,“你做什么工作的?這些天都沒有去上班,領導不會責怪嗎?”
青草說,“以前在公司上班。最近辭職了,想自己做點什么,但還沒有想好做什么。”
高斌看她一眼,笑起來,“怪不得。那你喜歡什么?”
青草不假思索地說,“喜歡花草、小動物、書、旅游。”
高斌又抬頭看青草一眼,這個女孩的愛好跟自己真是一模一樣,“可以從自己喜歡的項目里選一個做。你喜歡它們到什么程度?”
青草輕輕嘆口氣,“喜歡到可以為它們奉獻一切,喜歡到可以為了它們和家里人鬧翻。”
高斌沒有再說話,他自己為了把愛好當工作付出太多,他不知道這個女孩只是一時頭腦發(fā)熱,還是像他一樣確實不管遇到多少困難,都會堅持自己的選擇。他也不想幫別人做決定,更不想用自己的故事去激勵別人,何況自己也做得不夠好。
等青草從醫(yī)院出來回到家,余天已經走了,姐姐還在等她。
看到青草回來,青燕又開始東一句西一句地嘮叨,“你說你這孩子,人家又沒說什么,你出去他很快也走了,你關什么機啊?原來你辭職的事他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的話我肯定不會和他提。你說你也不提前跟我打個招呼,現在可好了,還不知道余天有多生氣呢。你說說這事怎么弄才好。人家余天這孩子不錯,跟你也般配,又喜歡你,你倆都到這份上了,大家都以為你倆是一對,你做什么事好歹和人家商量一下再決定。”
青草懶得解釋,等姐姐嘮叨夠了才說,“余天剛才給大伯打電話說我辭職的事,大伯讓我明天去他辦公室一趟。”
青燕突然睜圓眼睛,似乎受到巨大的驚嚇,又止不住嘮叨起來,“哎呀呀,這下慘了,你不得被大伯給罵死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連帶著我也要一起挨罵。你說說啊你說說,這都是些什么事啊。也不能怪人家余天,余天也是好意,是擔心你,回頭你可不能因為這個跟人家發(fā)脾氣。明天好好跟大伯認個錯,他有的是辦法,你服個軟,肯定能再回去上班。”
青草全當沒聽見,往床上一躺,閉上眼睛。
青燕自己說著也實在沒樂趣,一心盼著大伯明天能夠說服青草,便先回家了。
青草聽到姐姐關上門出去的聲音,又睜開眼,腦子里亂哄哄的,干脆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霓虹燈、路燈、車燈……已是深夜,但到處都是光亮,雖是人造燈,卻也很美麗、動人,一切都那么順其自然,又好像理所當然,她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困惑都是暫時的,總會找出辦法來解決,如同這眼前為黑暗努力打造的光亮。
她突然想起高斌的那句話,每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的安排,是啊,也許萬事萬物都有它早已安排好的軌跡,沒有經歷過黑暗便顯現不出光明的可貴,不需要為未來過于擔心吧。(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