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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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婆,即我的二奶奶,我爺爺的第二房。

二奶奶體型健碩,能干活,也能生孩子。那個年代,天災人禍,想吃口飯都是難事。二奶奶在A地已有一個家庭,丈夫老實,干重活,不言語。家里只有幾畝薄田,如果收成可以,也只能勉強過日子。如果收成不好,只能背井離鄉,乞討生活了。而這樣的人在當時是大多數。二奶奶即使在生活困頓的處境下,也相繼生了兩個兒子。孩子的到來,給原本不濟的家庭無疑是雪上加霜。為了能養活苦命的孩子,二奶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離A地不遠的B地有一戶人家,家境殷實。但是男人娶來的女人,多年來就是不生。盡管四處求醫問藥,花了好多錢,然而還是沒個一瓜半棗的,全家人都不安中過日子,直到他家想出了這樣一個驚人的法子,這家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他家不知道二奶奶答不答應,畢竟這樣的事在當時是少有。他家于是托人來詢問,二奶奶當場就一口答應了,在她心里沒有什么事能比給她那兩個還小的孩子吃上飯重要。那天,二奶奶在沒有征得他家男人同意下,就從里屋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打了一個包袱,就隨人走了。

二奶奶在B地那戶人家呆了兩年,給他們生了兩個胖大小子。等第二個孩子斷了奶。二奶奶按照之前倆家簽好的契約,又回到了A地的夫家。后來,我才知道,二奶奶這樣做只是為了每年能從他家得到一些糧食,而那兩個A地的孩子靠這些糧食,命連連牢。二奶奶回到了原來的家里。但是貧苦就像蜘蛛網籠罩著這個不幸的家庭,揮扯不去。二奶奶的男人在一次干重活時,得了傷,只能臥在床上。沒錢請郎中,只能硬頂著,只是持續了不到一個月就死了。二奶奶沒有眼淚,那時死一個人,如同踩死一只螞蟻。二奶奶草草地埋了男人的尸體,她沒有眼淚。家庭的孩子一點點的長大,長大了要多些口糧。二奶奶已經沒辦法滿足孩子的需求了,眼淚不是糧食。田里的稻禾枯死,禍不單行。

那個月黑夜,二奶奶趁孩子哭累了,睡著了。輕手輕腳地把家里還有的點滴糧食放在了孩子的床旁。還是從里屋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只是衣服泛白,打滿了補丁,打了一個包袱。抬腳出了家門,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山間的風吹過了她蓬亂的頭發,些許的頭發被臉上的淚水沾濕了。不遠處的烏鴉在光禿禿的老樹干上聒噪著,沉悶的令人喘不過氣來,如同一把有了銹跡的破剪刀在褶皺的綢布上撕咬著。二奶奶手上沒有火把,山路走多了,路早熟悉了。直到走出了很遠,她也沒有回過頭來望。那個遮擋不了風雨的房屋投射出來的豆燈光暈越來越小,直到被巨大的黑夜吞沒了,沒了聲響。

我的爺爺在C地是不多讀過書,見過世面的人。當中的細節容我以后慢慢道來。失意、碰了壁的爺爺又回到那個當年他意氣揚揚出發的地方。地方還是一樣,只是人餓死了很多。每天有很多流亡的人在村子里穿梭著,面露饑色,行動遲緩。但凡有點姿色的年輕女子,只要還沒有婚嫁,只要愿意不挑剔嫁個莊稼人,那么,總有牙婆來周旋。我后來聽二奶奶說,有人為了20斤米就嫁給了前一刻還不知道的那個男人。晚上那個男人的床上就會多了一個可以肆意滿足的女兒,這是20斤米的功勞。但是女人的家人得不到20足斤的大米,牙婆會在當中拿走6斤。

爺爺生了三個孩子,我是他的長孫。我的父親快成人做事時,我的親奶奶因為家庭的操勞和對我父親的擔憂,在悔恨中不舍的離世了。這是因為我的父親在一次上山找吃的,走得太遠,太餓,太累的情況下,整個人無法控制了,失去了平衡,一腳跌倒在一個深坑里,這是一個抓野豬的陷阱。父親在坑呆了好久,也沒有旁人經過。事后,他也說不清楚呆了多久,等他緩過神來時,日頭已西落。燦爛的霞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已經不感覺餓了,勉強地雙手用力支撐起身體,后背脫離了坑壁松柔的泥土,伸手抓住坑壁上突兀的泥塊,手腳站立起來了,只覺得沒有力氣。咬咬牙,靠著雙臂的力量爬出了深坑。日色漸暗了,山風也吹得強勁了,父親感到后背隱隱的作痛,想伸直腰桿,發現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父親當時也沒想這么多,踉踉蹌蹌地下了山。后來,父親才知道,傷了脊椎,走路的身形也不好看了,傴僂著腰。

奶奶去世后,爺爺看父親的樣子,怕難養活,就有想重新討一個。家里沒有多余的財物請媒婆說媒。只好得了空閑也在村里溜達著,但他不是流民,而在物色流民。二奶奶可能是這些流民中最惹人眼的那個女人。端正的五官,不清秀,也不憎人惡。胸部很大,單薄的襯衣蓋不住存滿汁水的乳房,若隱若現,濕透了布面。臀部圓滾滾的,一雙天生的大腳,比例勻稱,搭配合理。我的爺爺在人群中,不急不慢看了二奶奶一眼。日頭偏西時,爺爺領了二奶奶回家。二奶奶又給爺爺生了兩個男孩,也就是我父親的弟弟,我的叔叔。二奶奶一直住在這里,這里相繼死了爺爺,死了小爺。我懂事起,二奶奶已是遲暮之人。

但她很兇,聽說死了還是一副兇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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