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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3,小雪次日。 三峽無雪,無雨,甚至連霧都沒有。
下午從市區去秭歸縣,初冬的陽光暖洋洋、明晃晃的灑在尖聳的山坡上,灑在簇新的房屋上,灑在灰綠的樹枝上,溫暖而和順。天高云淡,路廣氣清,河清海晏,盛世繁城。 ? 多么完美的天氣,多么繁盛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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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去菲律賓,住在中國城。對面就是一個大的商場,商場底部有一條餐飲街,街中有一個小的賣韭菜盒子等中國小吃的攤檔。和小吃街其它從業者或是菲律賓人或是閩南人不同,這個小攤檔的老板一看就是個中國內地人。天下著小雨,街上行人稀落,我走上去用普通話問他東西怎么賣。他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絲欣喜,愉快的和我攀談起來。交談中得知,他是重慶萬州人,到菲律賓已經十八年,之前做成衣生意,08年金融危機虧掉了,現在開了這個小吃攤謀生。由于長期離家在外,已經和老家的老婆離婚,娶了菲律賓的老婆,卻又因生活習慣文化的差異,而再次分開。 我問他:這些年經常回去嗎?他說,好多年沒有回去過了,家里因三峽工程移民,自己家的老房子拆了,原來的熟人都四處散了,那神情滿是落寞與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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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后,我離開了菲律賓。我想,在那異國他鄉一個個輾展反側的難眠之夜,他是否會夢起兒時江邊、山上那曲曲折折的小路,在路旁拾起自己少年的歡歌? 如今的三峽,碧波蕩漾,波平如鏡,煙波浩渺,蒼煙萬頃。這不是李白“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的三峽,也不是杜甫“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的三峽,更不是酈道元“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巖疊嶂,隱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的三峽。就連那比賽終點的屈原祠,也是近年新建的。或者說,三峽沿線的幾乎所有名勝“古跡”,都是新的,而那些真正的古跡,都被埋進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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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秭歸的新聞記者顏長江,在三峽蓄水期間數度沿三峽考察,用文字與影像記錄了三峽沿線歷史堙沒的過程,原居民搬遷的苦與淚。書中最后說:天空中漏下一大束陽光打到江峽上。那束光就像母親之手,那手仿佛在說話——“寬恕這個峽谷發生的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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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賽期間我曾試圖問當地人,你們還記得三峽以前的樣子嗎?多數人說,我知道的三峽,就是這個樣子。 再過若干年,人們游覽三峽時,大概都會認為,三峽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吧。他們不會知道這寬闊深厚的水面下,埋藏著的,是從遠古到近代的幾千年歷史。李白的朝辭白帝彩云間,杜甫的便下襄陽向洛陽,? 李商隱的卻話巴山夜雨時...... 更有如盧作孚中國的敦刻爾克大撤退這些我們長時間無法知悉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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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完美的天氣,不能完賽是沒有借口的,甚至是可恥的,如同生在這個偉大的時代你生活得凄寒不幸福是可恥的一樣。賽前,開賽后,我都信心滿滿,根本沒想過,自己會不能完賽。 ? 賽前,為了這場比賽也算做了充分的準備,除了保持較大量的訓練外,在裝備上更是進行了升級完善。前后共采購了泰尼卡雷電越野鞋、始祖鳥沖鋒衣、哥倫比亞超輕防寒羽絨服和抓絨衣、安德碼保暖手套,又采購了電池、防水襪等,可說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而老天厚愛,比賽期間,三峽連續數日無雨,比賽當天氣溫適宜,更是讓我對完賽志在必得,似乎那168的完賽獎牌已是囊中之物。
賽前,研究了一下各個賽段的距離和爬升,制定了一個42小時的完賽計劃,并且前半程目標是24小時跑到CP11睡覺。 應該說前面都很順利,基本都是按計劃時間到達。三峽越野的義工非常熱情,甚至賽前問選手需要什么補給,她們去盡量落實。我和CP3的義工組長小精怪說我希望吃到甜酒湯圓,她很快給落實了。而賽中我不僅在CP3吃到了,在其它點也有,而且所有補給點都有熱食供應,到了補給點都不用自己動手,只要張口,義工都幫你解決,這樣的服務,是我參加越野賽以來最周到的。
到CP8換裝點,換上寄存的干凈衣服,開始后半程的比賽,CP8——CP9不算難,而CP9到CP10,我看爬升只有二百多,下降1000多,以為不是很難。此時天色已晚,我一個人打開頭燈就朝山里鉆去。不久,前面有義工提示,全程168的選手往左拐,往右是半程114選手的路線。我想組委會真是貼心,晚上要是不注意還真容易走錯。賽后我得知,去年的冠軍黑衣人謝樟榮,本來匹馬領先,就是在此處走錯路走到了114選手的賽道上,白走了幾小時,含恨退賽。而前年的冠軍奪冠最大熱門顧斌,也是在中間迷路,找了數小時無著后選擇了退賽,于是成就了云南選手朱天波異軍突起,以黑馬之態奪得冠軍。賽前,我和顧斌與謝樟榮都有合影,我說自己簡直是災星,二個奪冠熱門和我合影結果都迷路退賽了。 ? 而此時,我距離退賽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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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9——CP10,前面幾公里比較平坦的路過后,我正想這一段這么輕松?一個陡下坡開始了,那坡度幾乎有70度,平時都是練路跑,除了參加比賽幾乎不進山的我最怕的就是這種下坡。尤其我的左膝以前踢球受過傷,下陡坡久了就會痛。加上我高度近視,下坡只能慢慢的側身挪。下了一段又一段,剛走了幾步平路以為快到好路了,立馬又是陡坡。遠遠望去,那谷底稀疏亮著的燈光遙不可及,似乎那是來自地獄的火光。后面的選手一個個從我身旁超過,看著他們,甚至是女子,轉眼消失在濃密的林中,我又是敬佩又是慚愧,就我這越野小白,居然敢挑戰168,是否有點不知天高地厚? 補給點一直在虛無的飄晃著,大腿越來越沉,膝關節的老傷疼痛越來越明顯,而后面還有約六十公里的距離,更要命的是還有三座一千多米爬升的高山,我覺得自己完賽幾乎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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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到了CP10,這一段花了三個半小時,雖然時間還充足,但身體卻感覺難吃消,畢竟我從來不是一個足夠堅強,能死撐到底的人。問義工,說CP10-11爬升只有600多米,而且有一半是平路,比較好走,再堅持一下吧,至少實現賽前到CP11睡覺的目標。 雖然這一段確實比較容易,但我仍花了三個半小時,到達到累計用時到28小時多,而我原本是計劃24小時達到此處的。在吃了一些熱食后,我找了張床睡覺去了。義工后來叫我,我說我決定退賽了。
睡到早上,和準備下撤的義工一起吃了早餐,坐他們的車到CP12。有幾名選手雖然時間已經很緊,還準備繼續比賽。有個小伙子說腳已經全爆了,但還是要繼續。他說:我這是用生命在奔跑。我不知道他后來有沒有完成比賽。
最終完成比賽的選手有110多人,其中很多人在我決定退賽時都還排在我后面,我退賽時總排名還是53,應該說我有較充足的時間去完成。 我不知道該說自己是理智呢,還是脆弱。總之,我愿意去挑戰,卻并不想弄得痛苦不堪的去完成一個目標,也許這也是自己缺乏成功者的一種素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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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在領參賽包時,有義工問我:你們為什么來參加這么艱難的比賽呢?我說,說好聽點,叫挑戰自己,說不好聽點,叫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在從宜昌東站到酒店的的士車上,司機聽說我來是要跑168公里,張大嘴巴說道:天啊,都快從宜昌到武漢了哦。我說,是啊,而且我們還不是走公路,是走山里的野路。 從晚上八點跑到第二天清晨,一個老農背著背簍出來干活,我問候他早上好,他說你也早。我說是哦,我從昨天晚上一直跑到現在呢。他說,啊,從哪里跑來的啊,我說從宜昌跑來的呢。他驚訝的問道:那哦是要搞得咯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