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學開始就要學三種操了，一是早上戶外體操，二是早午眼保健操，三是傍晚室內體操。進了學校不久后就開始學，在當時的心里沒有一個是高興做的，事出也是有因的。

戶 外體操的討厭來源于體育課的侵占。自打進學校后，學習就開始占據了白天絕大部分的時間，體育課就是我們這些普通孩子的救命稻草。一周兩節體育課，課表安排 在哪兩天，哪兩天就是天堂可是學廣播體操卻成了合理占據體育課的罪魁禍首，再可恨的是，體育老師心里很明白體育課對于我們的重要性，每當我們學做廣播體操 不認真的時候，就會拿減少自由活動時間說事，大家都知道，廣播體操在九年制的義務制學習里學了一套又一套。體育老師好起來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壞起來恨 不得把他當做普羅米修斯來懲罰。廣播體操學起來是有一套規范的，至少我經歷的幾個老師都是一樣，就是分解動作學習。在我們心里，希望老師慢動作領著做， 我們跟著學就行了，也最效率，可是體育老師不是，他們會做分解動作，然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這樣數著，中間依著心情或者動作的難度等有不同程度的停頓，期間穿插在隊伍里糾正姿勢不標準的同學，這個五指沒并攏，那個兩腿沒站直。對姿勢標不標準開始有了無名的怒火。為了能盡快的自由活動，平時最懶惰的人也會把姿 勢做到標準，但是有些人天生不協調，有些人對自由活動沒有興趣，他們是我們這類人最大的敵人，永遠都能聽到隊伍里窸窸窣窣的聲音抱怨這個人、抱怨那個人， 無非就是不懂團集體，自己不要活動就只顧自己。老師心情好的時候，或者時間充裕的時候就會提早放，我們也長舒一口氣。如果老師心情不好，或者時間太緊來不 及，一節體育課就會完全淪落成廣播體操教學課，一周的天堂就只有一天了，就有了之后的事情。體育課上追求完美的姿勢是另有所圖，那正式開始在早操時間做操 的動作就真的不敢恭維了。那時候剛進學校，剛學會廣播操，做得還是很認真努力的，這是每一屆新生的大體情況。做廣播操的時候我是排在后面的，跟著動作會有 很多轉體，就會看到很多學長的“瀟灑”動作，覺得那種自由散漫是多么倜儻風流，這是對自由的追逐，這也是追求個人特色的一種途徑。這里要注意，動作不標準 的人的確有兩種，一種是懶得做到位，每個動作都能怎么松松垮垮就怎么吊兒郎當，另一種是隨性，我指的是后一種。于是隨著年紀往上走，老油條們一代一代的更新，我也成了其中一代人。站在隊伍最后的好處就是前面的老師看不到，壞處是后面的老師總是會指指點點，但不同的是，隊伍前面的同學基本都是動作標準，一個 人動作不規范就會很明顯，老師就容易批評，在那里叫出名字，讓他注意動作規范，而站在后面的隊伍整體就是混的級別，尤其是最后三、四排，一般不是教導主任 級別就放任了，除非是個別特別雞毛的班主任。世界上有一種倒霉的事情，就是以前班主任都是那種放任不管，自己養成了松散的性格，突然有一天遇到了雞毛班主任的時候，悲劇就會碎一地。那件事就是發生在高中，我的高中班主任是新來的老師，才第二年，我們班級是她正式做班主任的第一個，所以她特別認真、嚴格。我 的自由體操風格在新一套廣播體操上也延續了一貫的個人特色，顯然這種個人主義是這位新班主任不推崇并且是排斥的，我被推到了風口浪尖。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 事情，那時候我盡可能努力做到標準還是讓班主任很不滿意，這讓我很納悶，我的確是努力了，原因也很簡單，每天早上在大操場被班主任點名是很丟臉的事情的。 后來她覺得我是老油條，就公然恐嚇我，說再不認真就放學去辦公室里做，這種老師慣用伎倆我當然知道如何駕馭——不理會，然后我就懂了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 火，有一天我真的被叫去了辦公室。那天一整天我都以為那只是說說，最多就是去辦公室承認錯誤，沒想到當天放學去到辦公室，就被要求喊著數跳廣播體操，更可惡的是辦公室里是有其他老師的。我一邊喊一邊做，一邊被班主任冷嘲熱諷著，你讓其他老師看看，這個動作標不標準。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笑聲，我很丟臉地做完 了一整套廣播體操，那天我無地自容。

下午的室內廣播操就簡單多了，因為是在教室里坐，空間很小，就不會有大幅度的動作，全部都是活動筋骨的一些動作，雖然占用了體育課的時間，顯然體育老師不怎么在意。室內廣播操還有一點好處是班主任不會像早上大操場的廣播操那樣監視著，也沒有學校領導管，反倒因此我們總是一邊做操一邊打打鬧鬧，經常玩得不亦樂乎。有時候班主任進來會跟著我們一起做，她當然不會跟我們完全一樣在那里按節拍一節一節的做操，一般都是在那里扭扭脖子動動腰，然后語重心長的跟我們說，大家對室內的廣播操也要重視，對身體是很有好處的。

從八零一代往后看，兩只眼睛的人越來越少了，到現在也有人在懷疑眼保健操的作用，但是這種意識小時候一直都沒有，往往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近視、甚至度數很深了。眼保健操短短五分鐘在當時是很難熬的，現在想想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沒辦法定定心心把眼睛閉上個五分鐘，有次孕育而生的就是那些巡查眼保健操的小組長。我的班級當時是讓中隊長輪流檢查，一人一周，我最開心的就是檢查別人做眼保健操。學著老師的模樣來回走，看到不認真的同學拍拍桌子，看到姿勢不對的同學指指點點一下，還是盯著班級里喜歡的小姑娘，又不擔心被人發現，誰睜了眼睛就氣勢洶洶的沖過去，或者大聲喊個名字。以上這些事情作用是微乎其微的，但是這種感覺在當時是極好的。初中時候有一個很年長的老師，在班級里，在學校里都非常受歡迎，他戴的是老花眼鏡。他總是會說眼睛的重要性，強調現在的孩子視力越來越差，他習慣在上課時候先在黑板上寫好上課的內容，有時候時題目，有時候是例題，如果沒有要寫的東西，又遇到要做眼保健操的課，他就會跟著我們一起做。老教師很認真，他做眼保健操的時候隨便我們下面怎么說話鬧都不會睜開眼睛，只會恨鐵不成鋼地在那里反復說要為自己的眼睛考慮。

無論老師是什么風格，他們總愛嘮叨這些事情，雖然不多，但的確是有那么些個學生會因此認真做操，后來想想他們挺厲害的，不管是不是理解深層意思，長大后越來越深的視力度數和越來越頻繁的腰、背、脊椎酸痛經常讓我想起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