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回老家。一路山路蜿蜒,雖然路邊景色比大連多了許多生機蓬勃的綠意,但看久了,眼睛也乏。倒是一直開在我們前頭的那幾輛車引起了我的興趣。
開在前面的一共有三輛車,打頭的那輛是黑色的轎車,后面兩輛則都是小卡。三輛車的兩邊都插著綁著五顏六色的三角旗。那兩輛小卡后面都載著一座座用草繩縛著身,紅紗蒙著臉的各色神像。稍前些的那輛小卡上坐著三尊,還有八尊整齊地并排坐在后面那輛小卡上。前面那三尊體型也未有比后面那八尊體型大,卻獨享一輛小卡,想必前面那三尊的等級是要高些的。
我認了認,因為蒙著紗,倒是看不出都是哪路神仙??梢钥隙ǖ氖牵瑳]有羅剎惡神,沒有三清,大多都是穿著官服,持著如意的仙官。非佛非道,卻是老百姓心中最真切的神仙。這樣看來,那座新落成的應該只是鄉間土地小祠,而不是什么廟觀。
我正悠悠的地想著呢,突然一陣震耳的鞭炮聲在耳邊噼里啪啦地就炸開了。我和爸爸趕緊關上了玻璃窗。然后才看出去,卻發現,原來路過一個小村子,路兩邊三三兩兩的站著些村民。在鞭炮揚起的塵煙中,這些人都雙手夾著一根黃香,朝著前面那些神像畢恭畢敬而又快速地拜了起來。我打量著這些人,這些人中最老的耄耋,大概已是行路都已不便,而那最小的黃髫大概不過牙牙學語,其中不乏衣著時髦的年輕人。這群各色的人,此時都在畢恭畢敬地對著那些神像做著同一個動作。
那三輛車開得極慢,我有些不滿,于是想讓爸爸超過去,爸爸嗤笑一聲,說這幾輛車怎么能超,大不了遲些到。
這倒是讓我訝異的很了,原來神佛鬼怪,在我的身邊還是如此有市場。我又仔細的打量那些村民的神色,忽然間,我有些恍惚,好像那一層薄薄的白煙隔開了無數的光陰和歲月。那些村民似乎和千百年前的先民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他們虔誠祈禱,希冀著神明能允給他們風調雨順的時節。
后來我們又路過幾個村,這些村的村民的行為都與早先那個村子的村民如出一轍。他們對這些神像的虔誠,讓我肅然起敬。
無論佛寺還是道觀,那些冊子里的神佛,無論他們威能多大,我總覺的輕飄飄的,反倒是那些普通老百姓篤信敬畏的小神,草神,卻是令我覺得沉甸甸的重。人民用最真的虔誠和最深的畏懼封了這些神。農夫,木匠,販夫走卒,這些人仿佛像螞蟻和蜜蜂一樣,眾多的個體匯聚出了一個全新的,龐大的聯合體。而這些被封的神,就是這個巨大聯合體的精神中割裂出來一種游離于聯合體的一部分。他們永遠是一種比血肉更加真實的存在。
想到此處,那些神像,似乎一個個都活了起來,他們端坐在空中,在硝煙中若隱若現,待到人們虔誠相拜時,他們紛紛露出寶相莊嚴的臉來,循著那種奇異的聯系,低頭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