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太不甘心
她不甘心。
她的過去,隱藏著太多艱辛,隱忍,孤獨和犧牲,她不甘心自己用20多年青春換來的一個體面的家庭,一個光鮮的男人,一個安穩(wěn)的未來,就這樣拱手讓予他人。
她費盡心機地布控眼線,提防老公身邊的小三,甚至在半夜大著膽子闖到礦上來,就是為了向所有敢覬覦她男人的人宣布,她才是這個男人的合法所有人。可在今天,這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她的男人調(diào)轉(zhuǎn)槍頭,把她列入了敵對陣營。
如同被拋棄在無人的荒原,又似被人丟了無底的冰窖中,柳春梅只覺得全身冰冷,委屈、孤獨、害怕一同襲來,“你們出去吧,我想歇一覺。”她踉蹌著跌坐在床頭。
“嫂子,我今晚就跟侯哥睡了,你早點休息。我去把你的行李箱提上來。”易君賢心底長吁一口氣,搶著回答道。
柳春梅蒙著頭睡覺,頭昏昏沉沉的。夢里,她看見自己落入一條昏暗的甬道,動彈不得,而老孟朝著一條金光大道走去,無論自己怎么呼喚他,也不見他回頭。
奇怪飄渺的夢,許多懸而未決的事情,攪得她心力交瘁,頭痛欲裂。
醒來一看手機,已經(jīng)是上午十一點了,她在床上又定定了躺了三分鐘,才起床收拾,從箱包里拿出洗漱用品,細細地洗臉、擦粉、描眉、涂上大紅的口紅。
哭過的眼睛紅腫難消,她拿出太陽鏡戴上,又對著鏡子仔細瞧了瞧,把額頭、鼻梁周圍的脂粉摸均勻,然后拖著行李箱,氣定神閑地打開了房門。
行李箱咕嚕嚕地轉(zhuǎn)動著,下樓時,幾個礦工看見了她,卻又不知這女人的來歷,看她大咧咧的氣場,只得自動給她讓路。
門房的魯大爺瞧她提著行李箱,朝自己的汽車走去,趕緊給易君賢打了電話。不出十秒鐘,易君賢就從樓上追了下來,柳春梅正埋頭往車后備箱里裝行李箱呢。
“嫂子,您這是要去哪兒?”易君賢過來,一把擋在了正要拉開車門的柳春梅的前頭。
柳春梅面無表情地回答:“回家。”
宜君賢沒明白這是鬧哪一出,遲疑著問:“您打算回哪個家?”
柳春梅依然面無表情:“山西。”
“嫂子,您等會,您把鑰匙給我,我送您回去,您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不適合開車。”說著,從柳春梅手中拿過車鑰匙:“您等會,我上去取個行李。”
柳春梅也不反抗,徑直坐到了后排座位上,關(guān)上了車門,靜靜地坐著。
易君賢也不敢遲疑,小跑著上了樓,拿了換洗衣物,簡單收拾了一下。看著柳春梅安靜地坐在車內(nèi),他覺得這種狀態(tài)不太對勁,又掏出手機,給孟金汾撥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關(guān)機狀態(tài)。再三撥打,一直如此,只好摁掉電話,拎著背包下來了。
火辣辣的日頭懸在頭頂,路虎越野車一陣低吼,一陣風(fēng)一樣駛離了這座孤寂的山頭。
兩天前。
沙田煤礦廠門口,門房魯大爺正在看國產(chǎn)電視劇《潛伏》,一陣緊迫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魯大爺抬頭,門外停了一輛駕車,一個年輕小伙子陳亮正站在門外拍門,中年男子梅大嘴正捂了手機在耳邊,似在給誰打電話。
“師傅,你幫忙通報一下,我找孟老板有急事。”
“哦,這不是梅老板嗎?今天是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孟總他不在呀。”不知什么時候,易君賢走上前來,“梅老板要不要進來坐會,喝點茶?”
梅大嘴放下手機,說:“易總,謝謝您啦。孟總真的不在么,我想找他談?wù)労献鳌!?/p>
“真不巧,孟總昨天下午下山去了。”
“這樣啊!”梅大嘴一臉失望,一雙賊眼卻通過鐵門滴溜溜轉(zhuǎn)著,突然他看到二樓陽臺上最里面曬著幾件女人的裙子,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地,一臉猥瑣地笑著:“來客人啦?孟總……”
“是我一個表姐,放假了,來這里看我。”易君賢打斷了他的話。
“喲,是易總的表姐呀,明白。”梅大嘴干笑一聲:“既然孟總不在,那我們就改日再來打擾。走了。”
“不送,您慢走。”易君賢背著手,微笑著說。
“呸,要不是為了一個指標,我能上這兒來求他?”一上車,梅大嘴嘟囔著,一臉的鄙夷:“老孟的車明明就停在院子里,竟然跟老子說人不在!”
“梅總,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陳亮問道。
“你把車慢點開,我瞅瞅。”一邊說著,一邊側(cè)過身,看著漸行漸遠的沙田煤礦:“你們真的看到老孟開著車,載著一個女人到礦上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