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苦沙崩損藥欄,也從江檻落風湍。
新松恨不高千尺,惡竹應須斬萬竿。
生理只憑黃閣老,衰顏欲付紫金丹。
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間行路難。
第四首詩的首四句是詩人設想回成都后整理草堂之事,但卻給人以啟迪世事的聯想:“常苦沙崩損藥欄,也從江檻落風湍。”大意是說:自從離開草堂,常常焦慮沙岸崩塌,損壞藥欄,現在恐怕連同江檻一起落到湍急的水流中去了。這雖是詩人遙想離開成都之后,草堂環境的自然遭遇,但這也體現了詩人對風風雨雨的社會現狀的焦慮。“新松恨不高千尺,惡竹應須斬萬竿。”當年詩人離開草堂時親手培植的四株小松,才“大抵三尺強”(《四松》),詩人很喜愛它,恨不得它迅速長成千尺高樹;那到處侵蔓的惡竹,即使有萬竿也要斬除。詩人喜愛新松是因它峻秀挺拔,不隨時態而變,詩人痛恨惡竹,是因惡竹隨亂而生。這兩句,其句外意全在“恨不”、“應須”四字上。楊倫在《杜詩鏡銓》旁注中說:這兩句“兼寓扶善疾惡意”,這是頗有見地的。亂世的歲月里,詩人的才干難以為社會所用,而各種丑惡勢力競相作充分表演,詩人由此感慨萬分。這兩句,深深交織著詩人對世事的愛憎。正因為它所表現的感情十分鮮明、強烈而又分寸恰當,所以時過千年,至今人們仍用以表達對于客觀事物的愛憎之情。
此詩的后四句落到“贈嚴鄭公”的題意上。“生理只憑黃閣老,衰顏欲付紫金丹。”生理,即生計。黃閣老,指嚴武。唐代中書、門下省的官員稱“閣老”,嚴武以黃門侍郎鎮成都,所以這樣稱呼。金丹,燒煉的丹藥。這兩句說,詩人的生計全憑嚴武照顧,衰老的身體也可托付給益壽延年的丹藥了。這里意在強調生活有了依靠,療養有了條件,顯示了詩人對朋友的真誠信賴和歡樂之情。最后兩句,詩人忽又從瞻望未來轉到回顧過去,有痛定思痛的含義:“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間行路難。”詩人自762年(寶應元年)七月與嚴武分別,至764年(廣德二年)返草堂,前后三年。這三年,兵禍不斷,避亂他鄉,飄泊不定,人瘦得只剩皮包骨頭了。詩人過去常讀古樂府詩《行路難》,等到身經其事,才知世事艱辛,人生坎坷。“行路難”三字,語意雙關。一個“信”字,包涵著詩人歷經艱難困苦后的無限感慨。
全詩描寫了詩人重返草堂的歡樂和對美好生活的憧憬。情真意切,韻味圓滿,辭采穩重勻稱,詩句興寄微婉。詩人將歡欣和感慨融合在一起,將瞻望與回顧一同敘述,更顯出了該詩思想情感的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