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道老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1
第一次,剛見面,她就漫不經心地仰頭看著他,“我沒看上你的人,我看上了你的錢。”
他表情一下子凝滯了幾秒。他望著她,本來梳馬尾是一種很稀松平常的打扮,然而,烏溜溜的濃厚黑發,梳成一個低馬尾,長度只到肩部,順從地搭在長頸上,長頸的皮膚玉質相稱,卻有描述不出的美與神韻。溜肩膀,曲線非常美,加上細長頸,挺直,青春的美,掩蓋不住。她的衣服料子很一般,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貴,但剪裁得體,成一條長裙,碎花的,穿在身上仿佛天生的。她的眼睛細長,單眼皮,典型亞洲人的特色,看起來有一股古典的美。皮膚白嫩細膩,盡乎透明。一口牙,讓人想到一堆碎玉。
是啊,他想道,她在自己面前就是天上的仙女。而自己呢,他都可以想象。自己從小就頭發白了,在他們家鄉,這種叫“少白頭”。小時候,不知道愛美,又不影響吃喝,一般人都沒介意。及至上了班,才知道,這么年輕頭發就白了,確實難看。他便常常暗地里自己染發。所以,她是不能發覺自己的白頭發的。
雖然眼睛大不,也看起來炯炯有神,但一口牙長得太難看了。特別是中間的兩個門牙,其中一個,說是門牙吧,它太粗;說是后槽牙吧,它就比較平坦;說是虎牙吧,它沒有尖兒。總之,它就矗立在那里,把上唇都鼓起來,致使上唇蓋不住下唇,總露出那么一點牙。個子也是中等個兒。他在她面前是自卑的,能說得住的地方,就只有自己是個掙工資的。畢業后分在這個單位,已經是個小科長,掙的錢較多點,僅此而已。
他苦笑了一下,心里自嘲,“看上我的錢就是看上了我的能力了吧?說明自己畢竟還內秀。”
2
很快,她就爬上了他的床。他很知足,這都上床了,看來是認定自己了。他便順著她的意,不久,就領著她回老家見自己的親人。父母都很高興,覺得自己的“丑”兒子找了個漂亮媳婦,賺了。姐姐也從工作的另一個城市,專門回家加入歡迎的行列。姐姐拉過來她想跟她親熱聊一下,借此拉近關系。剛說了沒幾句,姐姐:“我這丑弟弟,你看上了他什么?”她也直接:“我沒看上他的人,我看上了他的錢。”春風滿面的姐姐,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然后姐姐打著哈哈,幾句話應付了她一下,就借故離開了她。
姐姐悄悄地,把他拉到一邊,“哎,哎,我說弟弟,有句話我必須告訴你哦,她說沒看上你人,看上了你的錢,這樣的你也找啊?”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整天跟在姐姐后面跑,也就沒什么隱瞞的,“嗯,我知道。”姐姐更吃驚了,“知道,知道你還要啊?為什么?”他想了想,說,“為了面子。找一個漂亮的老婆臉上有面子。”姐姐聽了,皺起了眉頭,“既然這樣,我沒什么說的了,反正要是我的話,我聽這第一句,直接就甩了。但你不是我,你好自為之吧。哎!”姐姐嘆了一吃氣,然后選擇了沉默。
3
兩個人結婚了,他把自己的工資卡交給了她。她做飯還挺好吃,他吃著她做的飯,滿心的幸福。這就是幸福的滋味啊。他很寵她,她沒有正式工作,愿意出去打工就出去打工,不愿意就在家里閑著,一切由她。她大多數的時間里在家里,有時候還嫌他不做飯。她為他洗衣服,他興沖沖地穿上,發現衣服背上有一大塊白斑,他告訴了她,她說,“愿穿就這樣,不愿穿就別穿。”他笑笑,換上別的衣服。
她不是仙女嗎?仙女就是用來寵著的。
過了一年多,他們的女兒出生了。她嫌累,他就請來老母幫著看。老母親在家里勤快慣了,到了他家,還是閑不住。孩子睡著了,就幫著打掃衛生,收拾屋子。老婆樂得享受輕閑。他懷疑,不知是請了老母親,還是請了免費的保姆。為了少一點家庭矛盾,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母親也看出些什么,但是,為了兒子的家庭和睦與幸福,為了不給兒子惹事,母親什么也沒說。
這時候,他的單位忽然沒了,他的科長也沒了,又被調到別的部門當一位平常職工。她就很鄙視他,嘲笑道,“你真廢,連個科長也混沒了。”他心里很難過,此時,她不應該安慰自己嗎?
這時候,母親終于忍不住了,說了出來,“你這孩子,說什么話呢?你老公這時候自己就很難過了,你作為他的愛人,不應該說一些安慰他的話嗎?反而你先說出來這么多刺人的話,你這不是傷口上撒鹽嗎?你是他的愛人還是他的仇人啊?”她被老太太一通搶白,說不出話來。到了孩子一歲的時候,老母在他們這里夠了,就抱著孩子回老家去了。臨走,老太太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半天,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他看著母親風中的白發,也什么都沒說。
他想起自己的一位前同事小花,他們一同進廠,小花總是很欣賞他,鼓勵他。遇事支持他。但他總想找一位漂亮老婆。小花長相一般,個子不高,還有點胖。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常常想,自己如果和小花結婚了會怎么樣呢?
4
組織上調動他的工作去青島一個分公司,還給她安排了臨時工作,讓她在收發室收發信件。這時,他過了一段美好的生活,她覺得他有能力,能給自己提供一個輕松的工作。這個時期,她做飯、洗衣服都是自覺的,笑臉也是真的。他感覺了前所未有的美好的幸福。
5
他的命運總是不那么一帆風順。青島的分廠忽然要關閉,他又回到了原來的單位,回到原單位的他,不能再給她提供臨時工作了,收發室有人干著。原來的單位也由于能耗太大,處于要關閉的邊緣。過了幾個月,實在抗不住,到底是關門了。
他們這些下來的人,臨時被安排去了服務大隊,每天打掃衛生,一個月只有一千五百塊錢的收入。
他非常痛苦,他多么希望她能夠安慰他一下,哪怕不能安慰,也給他好臉色就行。她偏不給,指著他的鼻子,“你怎么這么無能啊,越混越差!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現在,你還能管我吃飯嗎?離婚吧。”
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但他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同意了離婚。
走入谷底的他,打掃衛生時碰見了小花。幾年來,小花沒大變樣,還是一副沒有城府的樣子走過來。他很羞愧,心想小花一定也像她一樣,嘲笑他,看不起他。他低了頭,假裝沒看到小花。沒想到,腳步聲卻越來越近。小花來到他身邊。小花一如既往地一臉的真誠,沒有半點瞧不起他的樣子,親切的叫著他的名字,跟他打招呼。她說,“我聽說了你的情況,困難只是暫時的。你不會一直打掃衛生的。”此時小花的一句話,仿佛頂一萬句,只有小花一直支持他,一直看得起他,當初小花向他表白,自己竟然不同意,自己當時真是昏了頭。
小花聽說他離婚了,也沒吃驚。“你會走出低谷的。”小花告訴他自己這么多年一直單身,如果他不嫌棄自己的話,他們可以再續前緣。
如此落魄的自己,誰看得上啊,他求之不得。小花一直支持他,鼓勵他。他又鼓足勇氣。
這時,單位一個設計部門又招人才,正是他擅長的專業。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面試,被錄取了。他高興地和小花擁抱在一起。
他很努力地做自己的工作,很快,由于工作出色,他被提成主管。他和小花計劃著他們的婚禮。
這時,她聽說了,又想回來。她母親問她,“你都對人家那么無情,人家還要你嗎?”她對自己的美貌迷之自信,認為他愛自己入迷。“嗯,我什么時候想跟他,就什么時候可以,我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我叫他打狗,他不敢罵雞。我想回來,他還不是求之不得?!”
她找到他,他很吃驚,一臉疑惑地看著她。“聽說你又提上來了。那我就再回來吧。”她想,他一定會歡呼著跳起來,擁抱著她,甚至有可能激動地流淚。
想到這里,她臉上現出自信的陶醉的笑容。卻被耳邊傳來的聲音嚇一跳,“你以為你是誰?我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她睜大眼,臉上愣住了的表情,心里說,這還有疑問嗎,不是嗎?
他看她這樣,知道自己在她心里一定是一個無限的舔狗,不禁心里一陣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你來晚了,我已經找了對象,馬上結婚了。”
現在她不懂了,“你不能這樣,你不是一直對我愛得死心塌地的嗎?不是無論我怎么看不起你,你也不會變心的嗎?”他不屑地看著她,“你以為別人會無限期等著你?你以為你有無限次機會嗎?”說完,關上了門。
她愣在那里。他怎么現在對她的美貌不再癡迷了呢,肯定是有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