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色寂寥,站在爾是結界中的阿鬼,凝望著結界之外——那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她說不明,也道不清,看著飄散在鬼界的惡靈,那四處逃竄的鬼族下層,不斷變成幽魂,她救不了他們,她也渡不了她們,身為渡魂使,對于這樣的無力,她很是難過。
看了一會,阿鬼便不忍心繼續(xù)看,她轉身走向自己的居所,路過臨淵殿的時候,她聽見了辰淵似乎在和什么人爭執(zhí),她本無意探聽,只是她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不得以的辦法了。”辰淵說道。
“辰淵,你這樣對的起阿鬼么?”阿鬼聽見了剪雪的聲音,他似乎很是生氣,那般說著便辰淵襲去。
“若不將阿鬼交給魔尊,妖兵遲早要打進來。先前,叔父作亂,上界來范,鬼界根本沒有抵抗妖兵之力啊!你不是上位者,你怎么會明白!”辰淵寄出劍來,反手格擋,憤恨說道。
“在魔尊手里,阿鬼還有活路么?”見辰淵執(zhí)迷不悟,剪雪大怒。
“我……可我不得不這樣啊!況且,我想魔尊不至于下狠手。若是阿鬼不幸,亦可用招魂術,以她的魂力,想來百年就可以復生,記憶也會慢慢恢復的。”辰淵嘆了嘆氣,收了手上的力道。
聽到此處,阿鬼堪堪明白了,七千年來,最疼愛她的辰淵哥哥,今日,為了卿綰,為了鬼族,竟然要將自己交給魔尊,呵,辰淵哥哥,你可知,幾次因了你,阿鬼的魂力近乎散去,連保不保得住這身魂魄,阿鬼都不確定了,談何復生啊……
阿鬼有些失魂,心中有如千萬毒蟻啃噬,心痛之下,一時之下她竟又吐出幾口血來。不知怎么,那一刻她竟是生出了決絕之意,罷了,既然如此,那么,辰淵哥哥,我們就此別過,還望你永遠別后悔!阿鬼提氣跑開,不想驚動他們。只是,受傷如斯,屋內那二人,怎能不發(fā)現(xiàn)這般動靜。
“不好,一定是阿鬼!”霖希沖出門外,只看見地上的斑斑血跡,心頭有幾分慌亂,直覺此番必是要出事了,便匆匆追了過去。
隨后出來的辰淵看到血跡,亦是一驚,他竟是不察,阿鬼何時受了如此重的傷。愧疚之下,他竟是不敢面對阿鬼。沒有追過去,這最終成了他心頭揮之不去的痛。他不知,這一去竟是生離死別,此生愧疚。
“魔尊大人。”阿鬼直視翎羽,正聲言道。
“哦~你竟然敢一個人來見我。甚是有趣。”翎羽魔尊說著,語氣里讓人有些不明白,這究竟是不是一種嘲諷。翎羽的眼神,在看到阿鬼懷中的小芍黎的一霎,閃過了一絲溫和,這一眼雖是短暫,卻堪堪落在了阿鬼的眼中,阿鬼心想,自己果然是壓中了。
“魔尊,請你放過我鬼界眾人。”阿鬼說著便順勢跪了下來。
“放過他們,倒也可以,只是,你……”翎羽抬起阿鬼的下巴,妖冶的眼眸靜靜看著阿鬼。
“我既來了,便沒想過要回去。”那目光雖是驚心,可此時的阿鬼,本就存了玉碎之心,便也不怕她,她淡定地說,“只是,魔尊怕是不會要了阿鬼這條性命。”
“呵,可笑。妄度魔心。”翎羽作勢便要一掌拍下去,了解了阿鬼的性命。
“若我死了,那么,芍黎便會同我一道死去。”阿鬼緩緩說道,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說,你對她做了什么?”翎羽一聽,狠狠地扼住了阿鬼的咽喉,冷言道。
“呃……唔……”阿鬼一霎有些透不過氣,只發(fā)出了幾聲含糊的聲音。
“阿鬼!魔頭,你休要傷害她。”此時,剪雪突然出現(xiàn),一把桃花扇襲向翎羽,生生是亂了阿鬼的計劃。
“哼!竟然在本尊面前耍花樣。”翎羽手一松,回身一揮,桃花扇便墜落在一邊。翎羽此時有些氣惱,她本就不是什么脾氣好的,便蓄了七分魔力,一掌扇向剪雪。
“桃花哥哥!”看到這般突然的狀況,阿鬼顧不得芍黎,便直直撲向了剪雪,擋下了那一陣掌風。那邊翎羽為了接住芍黎,一時也是顧不得阿鬼,待他們都回過神來,阿鬼的身影已經漸漸透明,她身上卻是未見有一絲一毫血跡,甚是詭異。
“不!不要!阿鬼……”剪雪不知這究竟是什么情況,但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頭,像被人剜去一塊肉,很是疼痛。
“如此……呃……魔尊,可是滿意了。”阿鬼手掌輕翻結印,似是用盡了氣力,才穩(wěn)住呼吸,緩緩說道,“只是,我并沒有欺騙,芍黎,我的魂魄有一碎片,嵌入她體內,你……你……摸……她的……眉心……”
阿鬼的呼吸越來越不穩(wěn),說話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翎羽雖是怕她有詐,卻仍是,伸手摸了摸芍黎的眉心,確是有些異樣,于是,翎羽迅速將手指搭在阿鬼脈門,緩緩注入一些靈力。
“唔……那便是我的魂魄碎片,它魂力深厚,可護芍黎五百年,五百年后若是,沒有取出,芍黎必定心智混亂,如今,白族無覓……她便無可救治。”有了翎羽靈力的維持,阿鬼稍稍安穩(wěn)了些許,她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說,“只是,我馬上就要散魂了,雖然總有一天魂力聚集,可是,那時,我已不是我,這孩子……好自為之吧。”
聽到散魂,剪雪的臉上,露出了悲痛的神色,兩行清淚緩緩流下。阿鬼輕輕抬起手,想要擦去他的淚,只是還未來的及,她的身體便又虛弱了一分。
“桃花哥哥,再見了。”阿鬼用了最后的一點力氣,輕輕在剪雪唇邊印下一記淺吻。
還會不會有再見,阿鬼不知道,她騙了剪雪,她告訴他她只是散魂,可是白族何其高傲,從來只有魂飛魄散,哪里有散魂之說,那日白七那么說的時候,其實他們已經騙了所有人,白族的這個秘密自然,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只是,如今,阿鬼竟是無奈,本是為了自保的說法,現(xiàn)在竟成了她唯一能讓剪雪好受一點的辦法。
“阿鬼!”
看著阿鬼在自己的面前碎化成片片流光,飄散在四處,剪雪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拼命的想要不讓那些流光散去,卻始終只是徒勞。
流光劃過芍黎的臉龐,那一霎那,小小的嬰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竟是嚶嚶啼哭起來
看著哭泣不止的芍黎,剪雪突然放肆地笑了起來,說道:“她走了也好,省得被你們記掛。你們一個一個,都不曾為她想過一分,倒是這小人兒,純真心性,還知道為她的救命恩人難過一番。”
“后來的事,大抵也是不離了你所知道的。少姬散魂之后,剪雪回到長留,相思成疾,百年之后便入了輪回。而我鬼界為了安魂,與雪陵九靈王族聯(lián)姻,鬼主是幸運的,百里挽歌便是卿綰。”鏡婆婆說。
“竟是沒想到,那寫在書中的短短數行歷史,背后竟有如此的悲歡。只是,鏡婆婆,現(xiàn)在那兩個孩子不是依舊無事么?”見鏡婆婆停了下來,我倒是有些疑惑了,按著她的說法,這些故事似乎有些讓人不明之處。
“你這鬼靈精的,莫不是以為婆婆在騙你?”鏡婆婆笑了笑,繼而說,“若是兩個孩子可以平安,此時他們又豈會是如今年歲?”
聽了這話,我這才想起這小天孫和魔尊都還不過五百歲,而那些事皆發(fā)生在七萬年前,的確有些玄機在里頭。
“只是,婆婆如何知道這些?”
“這一切都是它告訴我的。”鏡婆婆指了指那枚白鬼魄,說,“那時候,雖然白鬼散了魂魄,許是因為她本身為玖池,是流月白蘭的一支,與化為陣魂的王妃有所感應,她大部分的殘魄都尋著九靈鬼陣而去。王妃非我鬼族,沒有駐魂之力,便喚醒了自小跟隨少姬的我,若不是陰差陽錯,我非白族,這故事你怕是也沒機會知道了。這七萬年駐魂,終是有了效果,一千年前,少姬的魂魄忽然蘇醒了,這些事少姬告訴了我,讓我再次等候。本以為少姬能夠回來,卻不想,待我重新回到陣眼,少姬卻將自己化作了這枚魄石,散魂之人,終究是回不來了。”
“原是如此,只是歸雪還有一事不明。為何九靈鬼陣不是在一千年前打開,而是九百年前呢?”我不明白,為什么隨著白鬼蘇醒,鬼陣未解,這中間,總讓人覺得似乎是有些什么隱秘之事。
“這婆婆我便不知道了。只是,我知道,她終究會以另一種姿態(tài)回來的。”鏡婆婆道。
“哦~此話怎講?”看著鏡婆婆那般期待的神色,我深深疑惑此番相信是來自何處。
“便一同等候著吧。”鏡婆婆并不告訴我更多,她將小舟駛回了原處,便自己信步離開了。
握著手中的白鬼魄,我似乎看見了忽閃忽閃的光芒,那一刻,忽然,我竟生出一種熟悉之感。
是在哪里見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