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539年6月7日，溫莎城堡

伊萬·費多爾洛維奇·奧夫欽納·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興奮的踱步，等待著英國國王的接見……

他負責使團的工作。

在瓦西里·瓦西里耶維奇·涅莫伊去世之后，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成為了繼任者。前任大使的死亡看起來很奇怪。但是，這不能作為指控葉琳娜·瓦西里耶芙娜的證據。現在，他感到周圍都陰森森的。在前兩任大使突然死亡的背景下，未辦完的公務堆積如山。

是的，他是政治和貿易代表團的得到承認的負責人。但是，當前任大使死亡的時候，葉琳娜同時派遣了4名同級別的代表。并且為每個代表頒發了官方文書。此外，命令這四個人在不同的船只上航行，并且隨身攜帶官方文件。

參加使團的貴族們立刻感覺到，死亡距離他們已經不遠了。畢竟，如果在早些時候，這種跡象還十分模糊，但是現在，出使的人必死，這似乎成為了一個規律。但是，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決定和其他人一樣接受這個任務。

葉琳娜非常巧妙的擊敗了自己的敵人。貴族杜馬的人數已經翻了一番，舊貴族的力量弱化到了第二和第三的位置。商人甚至成了葉琳娜最好的朋友。特別是在北德文斯克建成之后。而伊萬諾沃商團的力量在俄羅斯逐漸壯大……

在沒有合法權力的情況下，葉琳娜成為了一個成熟的非常有影響力的統治者。至于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他開始思考自己的命運。他和攝政之間的互利關系顯然即將結束。所以現在，在溫莎城堡，他很擔心。前兩任大使的死亡，讓人們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被派來出使英國的，都是葉琳娜最討厭的敵人。他會是下一個嗎？

這種奇怪的擔憂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的加劇。8艘大船在倫敦停留了一個多月。船上裝載了大量的皮毛，蠟和蜂蜜。小型船只的排水量不足，不能裝載足夠多的焦油和大麻。

貨物很快就被銷售一空了。人們在搶購這些產品。畢竟，商家們提供的價格比漢薩方面的價格低得多。盡管，這批貨物的售價要遠遠高于賣給利沃尼亞的售價。

然后就是等待接見。

人們認為，這些俄羅斯人來自“野蠻之地”，擔心他們酗酒鬧事或者劫掠村鎮，因此，英格蘭人禁止他們前往倫敦以外。所以他們什么都沒做，只是在街頭閑逛，尤其是到市場上去逛。收集商業信息也是他們的任務。而且他們買了很多東西。實際上，這也是使團的任務之一。

然而，一切很快就變得無聊。

英國國王手下的官員在第一天就知道了他們訪問的目的，談判一直沒有進展。亨利八世很忙，不能接見他們。英國的態度還不是很清楚。似乎，倫敦方面希望使者們盡快去地獄，只是出于禮節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

四天前，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決定采取另外一個后備方案——前往丹麥。那里由信仰路德教的克里斯蒂安三世統治，據說他也有一個年齡適合的女兒。是的，他們也對和莫斯科直接進行貿易，繞過條頓騎士團和漢薩感興趣。他們的實力比不上英國，但是依然很強。他們開始購買必需品，并且準備出發。這顯然逼迫亨利八世作出決定。

看起來這次接見很可疑，但是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決定前往。使團的任務之一就是在國際舞臺上展示莫斯科大公國。當然，伊萬·費多爾洛維奇不知道，葉琳娜·瓦西里耶芙娜也不知道，但是這是大公親自設想的……

“陛下準備接待你，”這句話把伊萬·費多爾洛維奇從沉思當中拉了回來。整個代表團都進入了接待室。招待大使的活動開始了。

應該指出的是，出現在這里的不僅僅有英國人和俄羅斯人。西歐和中歐各國的大使都在這里。從穿著上看，有一些人是天主教的神父。顯然，他們要么是西班牙人，要么是法國人。他們通常把俄羅斯人視為“一種兩腳行走的野生動物”。

莫斯科的使團來到西歐比較晚。到目前為止，西歐人對這個國家幾乎還一無所知。他們知道的僅僅是一些模糊的傳聞。俄羅斯的大使不得不面對著人們好奇的目光——準確的說，是平庸而好奇的目光。

首先是按照禮節相互問候。使用的是拉丁語。在那個年代，拉丁語是國際交流的通用語言。然后就是進入主題——接見活動中最重要的部分……

“代表莫斯科和全俄羅斯大公伊萬·瓦西里耶維奇，將這些皮草作為友誼和親情的標志獻給您，國王陛下。”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獻上了皮草，并且盡量表現的體面一點。

國王喜歡皮草。嗯，當然！在那些年，歐洲最昂貴的就是皮草，只有最富有和最高貴的人才能夠穿著他們。

亨利八世非常高興。

他們開始談話。

伊萬·費多爾洛維奇提出了俄羅斯和英國組建貿易公司的建議。貨物不僅有蠟、蜂蜜、毛皮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還有亞麻和焦油——英國急需的戰略物資。

亨利對此提起了興趣。

在1538年，他的王國與歐洲大陸天主教國家之間的關系因為紅衣主教雷金納德·波爾被殺死而極度惡化。教皇再一次將他從教籍當中去除，法國、西班牙和神圣羅馬帝國開始發出了戰爭威脅。在此背景下，英國的對外貿易受到了巨大影響。而今天，意外的禮物送到了他的面前。焦油和亞麻——這是海洋國家最重要的戰略資源！沒有這些，他就無法維持龐大的艦隊。

但是接下來國王非常沮喪，因為大使們的話題轉向了聯姻方面。

“……為了鞏固基督教君主之間的友誼和聯盟！”

亨利本人感到傷心，因為“莫斯科佬”要求與他的小女兒伊麗莎白結婚。他不會忘記她的母親——非常聰明，而且兩人真心相愛。在她被處決之后，亨利一直沒有恢復過來。他停止了王室的一切慶祝活動，而且脾氣越來越壞。西班牙大使在一旁諷刺道：

“你們這樣的野蠻人有權要求娶英格蘭國王的女兒嗎？”

伊萬·費多爾洛維奇·奧夫欽納·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已經對此有了準備。更確切地說，是大公讓他為此做好準備的。因此，他提前寫好了《俄羅斯國家血統問題的說明》。他寫了6個多月，根據他的記憶，以及能夠找到的各種版本的編年史進行了詳細論述。

伊萬大公談到過關于“弗拉基米爾大公”的傳說。葉琳娜等人還談到了來自普魯士的留里克，相傳他是羅馬皇帝屋大維的弟弟。但是，他手頭的資料還無法論述這一切。因此，他拒絕把這些寫進自己的文章，盡管大主教、葉琳娜·瓦西里耶芙娜對此十分不滿。

“去看看韃靼人送來的獅子，那是他們送來的禮物！”當兩個人氣呼呼地走出書房的時候，伊萬大公差點就要急哭了。

因為他們兩個人的想法是錯的。

“神父（他這么稱呼大主教），您沒有看過古羅馬的歷史嗎？”

“我？”

“是的。你。還有更多的人。這是個謊言！一個又爛又愚蠢的謊言！如果我們這樣對歐洲人說——他們會笑話我們，更加相信我們是野蠻人！此外，奧古斯都屋大維的父親只有這一個兒子，其他兩個都是女兒。如果你熟讀拉丁文的話，你就會注意到這一點。”

“你會讀拉丁文？”大主教感到驚訝。

“不太熟練。但是，我可以找到很多熟讀拉丁文，可以為我做翻譯的人。任何受過教育的歐洲人都會嘲笑這些對歷史的發明！如果被教皇知道，那么就更糟了。意大利人（教廷）將會借此大加宣傳，尤其是對波蘭人！他們將會取笑我們，說我們都是騙子和野蠻人！”

大主教被說服了。伊萬大公對自己的血統有一些記憶——確信他有一個好的血統。

現在，針對西班牙大使的嘲笑，伊萬·費多爾洛維奇·奧夫欽納·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完全平靜，并且開始講述伊萬·瓦西里耶維奇祖先的歷史。

俄羅斯的王族并不是什么“野蠻人”，他們和挪威、瑞典、捷克和立陶宛的統治者都有親緣關系。而整個家族的創始人，是古代丹麥的一個國王。尤其是，英國的亨利八世實際上也能與伊萬·瓦西里耶維奇聯系起來。大廳里的每個人都知道，英國國王的祖先是征服者威廉，他們從哈拉爾德二世那里奪取了英格蘭的王位。但是人們幾乎忘記了，哈拉爾德二世的女兒是伊萬·瓦西里耶維奇祖輩之一的妻子。

這些說法引起了人們的議論。它似乎聳人聽聞，或令人憤怒。大廳里響起了一片議論聲。

有的人認為這些使者是在說謊。但是其他人開始想起，是的，法國國王亨利一世的妻子就來自俄羅斯王族，法國人稱作Anna de Russie，又被稱為艾格尼絲。這意味著什么呢？莫斯科和全俄羅斯的大公是法國國王的親戚！在那些年，法國國王是歐洲乃至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君主之一。所以，將俄羅斯人稱作“野蠻人”是一個瘋狂的外交錯誤。然后，西班牙的大使為自己的不當言論向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道了歉。

堅冰被打破了！

接待室的人們都在討論這件事，尤其是亨利八世，他對此非常感興趣。隨著一個個證據被提出，英國國王聽得越來越入神，眉毛不斷地揚起。借助這個機會，大使將伊萬大公的血統證明書作為禮物贈送給了英格蘭國王。

接待會成功了。但是最主要的是——晚宴！

晚宴——這種上流社會的活動是外交當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伊萬·費多爾洛維奇毫不遲疑的按照葉琳娜·瓦西里耶芙娜的指示行事。總體思路就是把莫斯科比作東方的西班牙——基督教浪漫主義精神的實踐者。捷列波涅夫-奧博林斯基對西班牙人說，莫斯科是西歐國家的朋友，幫助歐洲各國抵擋了奧斯曼帝國和韃靼人的襲擊。然后對新教徒國家的使者說，他們幫助了新教徒國家抵擋了信奉天主教的波蘭、立陶宛和利沃尼亞。而且，面對任何一方的時候，俄羅斯大使都能列舉出很多真實的例子……